第98章 浴池中的单方质问

　　“你有些笨拙。”她开始一条条罗列，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分析战报，“但琉璃，可是天才，真正的天才。她无论学什么，都是一教就会，一练就通，举一反三，绝不会像你现在这样，需要反复纠正，连最基本的发力都要从头摸索。”

　　“琉璃本来就是女孩子，”她的目光扫过他（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她不会因为和我一起洗澡而感到害羞，不会因为和我肢体相处而感到不安和僵硬，更不会因为一些亲密的互动而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他（她）辛苦维持的伪装。

　　“琉璃……她不会老老实实、甚至带着点逆来顺受地上我给她安排的那些枯燥的礼仪课！”

　　苏明薇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追忆和肯定，“她表面呆萌，骨子里却有着自己的骄傲和主见，对于她觉得‘无用’的东西，她会想尽办法偷懒、撒娇，或者干脆理直气壮地拒绝。”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每一个点都掷地有声:

　　“琉璃的饮食习惯，对甜食的偏爱，对某些特定香料的反感，与你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

　　“她的一些小动作，比如思考时喜欢咬笔头，开心时会无意识地哼唱某段军歌，这些属于‘剑琉璃’的印记，在你身上我一次也没见到。”

　　“她对魂力的细微操控，尤其是对“琉璃剑’的感应和运用，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默契，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需要像初学者一样去‘理解’和‘尝试’。”

　　“最重要的是，”苏明薇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他（她）的眼底。

　　“琉璃她……绝不会用那种属于‘夜天浩’的、充满了坚韧、野性，偶尔还带着点不服输的倔强眼神来看我！”

　　这一条条，一件件，有理有据，逻辑清晰，将他（她）并非“剑琉璃”的证据，赤裸裸地摊开在了这氤氲的水汽之中，无可辩驳！

　　夜天浩（剑琉璃）彻底沉默了，他（她）低垂着头，愣愣地看着水中自己那模糊的倒影，以及倒影中那具无比陌生又无比真实的女性身躯。

　　原来，他（她）自以为成功的伪装，在真正了解剑琉璃的人眼中，竟是如此的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苏明薇看着他（她）低垂的头颅，那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她的语气依旧保持着陈述事实的冷静。

　　“但是，”她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你有你的坚毅，你的不愿放弃。从某些方面来说，这甚至是弥补了曾经琉璃的不足。”

　　她微微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怀念与伤感：“别看琉璃以前那么强大，仿佛无所不能，但她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爱哭鬼。训练太苦会哭，任务失败会哭，想家了也会偷偷躲起来哭。她的强大，某种程度上，是被环境和责任逼出来的。”

　　“而在确认你确实不是曾经的琉璃时，”苏明薇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冰冷的余韵。

　　“我怀疑过你的动机，我质疑过你的初衷，我甚至……想过要杀了你！”

　　夜天浩（剑琉璃）猛地抬起头，对上苏明薇那双此刻毫无波澜的眼眸，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我以为你玷污了我的琉璃，我以为你要用她的身体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坏事。”

　　苏明薇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开始坚决不让你出门，将你牢牢看管在山庄里的原因之一。”

　　“不过，”她的语气缓和了些许，“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犹豫了，我迷茫了。你似乎……就只是一个无意间闯入的路人。”

　　“你对我所说的话，几乎言听计从，从不反抗，甚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

　　“你还在不断地、努力地去适应剑琉璃的身份，笨拙地想要融入她的生活，而不是急于摆脱或者利用。”

　　“最重要的是，你除了拼命地想要变强，以及努力适应这具身体外，并没有任何其他可疑的举动，没有试图联系外界势力，没有打探不该知道的秘密。”

　　“然后，我开始调查你的背景。”苏明薇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就从发现琉璃的寂灭之森开始筛查。”

　　“说来，我还要谢谢那个叫楚藏锋的毛头小子。”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没有笑意的弧度，“要不是他拿着你的铁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森林里乱撞，被我的人顺手救下，我可能还在那海量的失踪人口信息里漫无目的地筛查。”

　　她一条条地摆出最终确认他身份的铁证:

　　“近期的失踪人口记录中，确实有一位姓“夜’的少年，通过天和学院上报。虽然因为只是D级魂武而未受重视，但记录确凿。”

　　“夜天浩最后失踪的地点，经核实，正是寂灭之森的外围区域。”

　　“而我发现濒死的‘剑琉璃’的地点，虽然更深入，但也在寂灭之森范围内，与夜天浩的失踪地点存在地理关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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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关键的时间点——夜天浩失踪的时间，与我们发现剑琉璃’的时间，高度吻合，几乎就在前后脚！”

　　“你的行为模式、战斗习惯（尽管生疏）、甚至一些无意间流露出的、属于青石村那个少年的细节，都与调查中‘夜天浩’的形象逐渐重叠。”

　　“最后，是这把剑。”苏明薇的目光落在他（她）之前放在池边的、属于夜天浩的铁剑上，“它成了连接‘夜天浩’与‘剑琉璃’的最直接的物证。”

　　“父亲……”夜天浩（剑琉璃）喃喃道，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到亲人的消息，他（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放心吧，他们没事。”

　　苏明薇的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柔和，“你父亲在学院搜寻无果后，便辞了工作，回到青石村陪伴你母亲了。他们……很坚强。即使所有人都认为你凶多吉少，他们两口子也始终坚信，他们的儿子夜天浩，还没有死，总有一天会回去。”

　　听到这里，夜天浩（剑琉璃）再也控制不住，他（她）猛地低下头，双手在水下紧紧地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水珠，无声地滑落，滴入池中，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父母的坚信，像是最温暖的阳光，却也像是最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她）几乎无法呼吸。

　　自己现在……还算得上是他们的“儿子”吗？

　　苏明薇看着他（她）剧烈颤抖的肩膀，看着他（她）强忍悲恸的模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她游近了一些，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穿透水汽，直达他（她）的灵魂深处：

　　“现在……”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标枪，牢牢锁定他（她）。

　　“能告诉我前因后果吗……”

　　短暂的停顿，仿佛一个世纪的漫长。

　　“……夜天浩。”

　　这个名字，如同最终的审判，彻底击碎了他（她）所有的伪装和侥幸。

　　真相的重量，如同这满池的温水，瞬间将他（她）淹没。

　　是继续隐瞒，还是坦诚一切？未来的路，在这一刻，走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岔路口。

　　氤氲的水汽如同柔软的纱幔，在宽阔的浴池上空缭绕不散，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而暧昧的光晕里。

　　视线被水雾所模糊，却让夜天浩（剑琉璃）的触感变得更加敏锐。

　　水波温柔地荡漾，轻抚着肌肤，却无法抚平此刻弥漫在两人之间那沉重而紧张的气氛。

　　苏明薇就坐在他（她）对面，温热的水流漫过她圆润的肩头。苏明薇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与谋算的明亮眼眸，此刻却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地锁定在夜天浩（剑琉璃）的脸上。

　　之前的从容、冷漠和淡然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焦急、关切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

　　“虽然，大概内容我已经调查清楚。”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但……我想从你的嘴里……从琉璃的嘴里，了解这件事情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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