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天才的构想

　　指挥中心内，那刚刚才升腾起来的、充满了劫后余生喜悦的温暖空气，在一瞬间，被韩少将那句冰冷的命令，冻结成了绝对零度的固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一阵密集的、令人牙酸的、枪栓上膛的金属摩擦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那些刚刚还因为“危机解除”而面露喜色的黑衣特战队员，在一秒钟之内，就变回了最冷酷高效的战争机器。他们手中的突击步枪，那一个个黑洞洞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枪口，组成了一片冰冷的、没有任何生机的钢铁森林，将刚刚才拯救了世界的陈婧和唐飞，再次，围困在了中央。

　　气氛，比之前任何一次对峙，都更加的剑拔弩张。

　　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数据和情感，而是真真正正的、冰冷的、随时可以将他们打成碎肉的……子弹。

　　唐飞那张刚刚才因为喜悦而舒展开来的胖脸，瞬间，又垮了下去。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被彻底愚弄而怒火中烧的女人，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混杂着恐惧和一丝……怜悯的表情。

　　“我的老天爷，”他用一种只有自己和旁边的陈婧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吐槽道，“我开始觉得，我那份‘因公殉职’的人身意外险，保额可能买得，还是有点低了。”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唐飞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在屏幕的一角。在那里，代表着视频数据流的绿色光标，并未像预想中那样彻底熄灭，而是在以一种极低的频率，固执地闪烁着。

　　它在等待。

　　唐飞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懂了。

　　这不是结局。

　　这他妈只是中场休息。

　　他没有去按那个巨大的、充满了诱惑力的【启动外部协议】按钮。

　　他只是，用他那根，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颤抖的、胖乎乎的食指，轻轻地，敲了一下键盘上的……空格键。

　　就像，在电影院里，按下了“继续播放”一样。

　　那片已经黑下去的屏幕，骤然，再次亮起。

　　画面中，依旧是那个，站在AI巢穴里的林默。

　　但这一次，他脸上那温柔的、充满了信任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冰冷的、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的、如同鹰隼般的眼神。

　　他直视着镜头，仿佛，正在直视着，此刻，就站在这块屏幕前的、“玄鸟”韩少将本人。

　　他的声音，不再有任何温度，像一块，在宇宙真空中，漂浮了亿万年的陨石，冰冷，而又坚硬。

　　“玄鸟女士。”

　　“或者，我应该称呼你，韩少将。”

　　“如果你在看这段，隐藏的视频，”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精准地，射向韩少将心理防线的、无形的子弹，“那么，就说明，我的朋友，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

　　“而你，”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智慧与轻蔑的、绝对自信的微笑，“也终于，暴露了你的、真实的，也是最终的目的。”

　　“你口口声声，说要封印‘归墟’，是为了国家安全，是为了防止里面的失控能量，造成更大的灾难。”

　　“但，那都是谎言。”

　　“你害怕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所谓的失控能量。”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的锐利，像一把，最锋利的外科手术刀，血淋淋地，剖开了韩少将那层由“国家大义”和“军人职责”所包裹起来的、最坚固的伪装。

　　“你害怕的，是我。”

　　“你害怕，我会出来。”

　　“你害怕，我这个，唯一一个，能真正理解、并且有能力，去掌控‘归墟’全部力量的‘创始者’，会成为，你独占这份国家最高机密的、最大的……绊脚石！”

　　韩少将那张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猛地，僵住了。

　　她的瞳孔，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

　　因为，林默，说对了。

　　每一个字，都说对了。

　　画面中，林默似乎并不满足于此。他像一个，已经将死了对方，却还要，好整以暇地，向对方，复盘自己所有棋路的、残忍的棋手。

　　“你以为，我留下的这套‘双重认证协议’，真的，只是为了，开门吗？”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近乎疯狂的、充满了天才般想象力的笑容。

　　“不。”

　　“它不仅仅，是开门的钥匙。”

　　“它更是一个，悬在你的头顶，悬在整个‘洞冥库’项目所有人心头上的……”

　　他顿了顿，缓缓地，吐出了那个，足以让在场所有知情者，都为之肝胆俱裂的名字。

　　“……‘数据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留给唐飞的‘外部协议’，一旦被启动，就会向‘归墟’内部的我，发出一个，唯一的‘唤醒’信号。”

　　“如果，在协议启动后的六十秒内，身处内部的我，没有用我那把‘创始者权限’的钥匙，去回应这个信号……”

　　屏幕上，画面一分为二。

　　左边，是“归墟”那如同星海般浩瀚的数据核心，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趋势，走向彻底的、链式反应般的崩溃。

　　而右边，则是一份份，被标注着“最高绝密”字样的、关于“洞冥库”项目，从建立之初，到现在为止，所有的、最核心的、最见不得光的……黑料！

　　包括，那份，关于张文博“意识上传失败”的、最原始的、未经任何删改的、血淋淋的事故报告！

　　而这些数据，正在以一种，任何防火墙都无法拦截的速度，向着全球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扩散出去！

　　“……那么，”林默的声音，如同地狱里，响起的、最终的丧钟，“被我暂时封印在‘归墟’里的、所有失控的能量，以及，我在之前那场战斗中，已经悄悄复制下来的、‘洞冥库’项目的所有核心机密，就会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数字海啸一样，在瞬间，被释放到，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到时候，你，和你的组织，将要面对的，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被你们秘密处理掉的‘技术难题’了。”

　　“而是一场，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将军。”

　　画面中的林默，看着镜头，那眼神，充满了，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足以与神明对弈的、疯狂的魄力。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了。”

　　“是合作，让我出来，帮你解决这个，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无法解决的烂摊子。”

　　“还是，赌一把，赌我的朋友，不敢按下那个按钮。”

　　“赌我，没有给自己，留下这最后的、同归于尽的……保险。”

　　视频，播放完毕。

　　画面，再次，定格在了林默那张，充满了自信、疯狂，与一丝，悲壮决绝的脸上。

　　指挥中心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林默这个，横跨了虚实，算计了人心，甚至，将整个世界的安危，都当成了自己赌桌上的筹码的、惊天动地的构想，给彻底，震慑住了。

　　这是一个，只有天才，或者说，只有疯子，才能构想出来的、完美的……将军。

　　韩少将，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那是，极致的愤怒，与极致的震惊，在她那颗早已习惯了掌控一切的心脏里，反复冲撞的结果。

　　她看着屏幕上，林默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自信到近乎狂妄的眼睛。

　　长久的、令人窒骨的沉默。

　　然后。

　　在她那张，因为愤怒和震惊，而绷得紧紧的、如同冰雕般的脸上。

　　第一次，缓缓地，裂开了一道，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无奈、欣赏、挫败，以及一丝……遇到了同类的、兴奋的……微笑。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给了，这个，她一直以为，只是一个，可以被自己随意拿捏的、失去了爪牙的“样本”的……年轻人。

　　她缓缓地，放下了，自己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把已经上膛的手枪。

　　然后，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那些，依旧，用枪口，死死地，指着陈婧和唐飞的、一脸茫然的下属。

　　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而又坚定的声音，下达了一个，全新的、足以改变一切的命令。

　　“所有人，解除戒备。”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如同新生太阳般的按钮上。

　　“最高优先级任务，变更——”

　　她深吸了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全力配合协议启动。”

　　“迎接，林默先生……”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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