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信任危机

　　从六扇门值房那令人窒息的震惊与痛苦中挣脱出来，凌无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秦风被她严令封口，关于“月魄”玉佩与母亲身份的骇人推测，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毒液的秘密，被她死死压在心底，不敢让第二人知晓，尤其是……司徒岸。

　　回到丞相府自己的客院时，已是后半夜。

　　府中一片寂静，唯有巡夜护卫规律的脚步声偶尔传来，更衬得夜色深沉。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生怕惊动了什么，或者说，生怕面对那个她此刻最想依靠、却又最不敢靠近的人。

　　然而，她刚踏入房间，点亮烛火，便看到外间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旁边还有一张素笺。

　　是司徒岸的字迹，力透纸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听闻你深夜方归，想必劳顿。

　　让厨房备了些易克化的点心与安神汤，趁热用些。

　　案牍劳形，勿忘己身。——岸”

　　字里行间的温度，如同暖流，瞬间涌向凌无双冰冷的心口，让她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多想此刻就冲去他的书房，扑进他的怀里，将所有的震惊、痛苦、迷茫与恐惧尽数倾吐，寻求他的庇护与指引。

　　他是她黑暗中的灯塔，是她唯一可以全然信赖的港湾。

　　可是……不能。

　　母亲可能是“明月宗”核心成员这个推测，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骤然横亘在她与司徒岸之间。

　　“明月宗”是颠覆凌家军的元凶，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是司徒岸身为丞相必须铲除的敌人。

　　若母亲的身份坐实，那她凌无双是什么？

　　逆党之女？

　　身上流着与仇敌同源的血？

　　这个认知让她不寒而栗。

　　她无法想象，当司徒岸知道这一切后，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她？

　　是震惊？

　　是怜悯？

　　还是……怀疑与疏离？

　　他身居丞相之位，肩负江山社稷，能接受自己未来的妻子，拥有如此不堪回首、甚至可能危及他仕途与性命的出身吗？

　　即便……即便他愿意接纳，她又怎能如此自私，将他拖入这滩可能万劫不复的浑水？

　　安王与明月宗可能存在的关联，已然让局势凶险万分，若再加上她母亲这层关系……她不敢去想那后果。

　　巨大的痛苦与挣扎，如同两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着她的心。

　　一边是对司徒岸毫无保留的爱与依赖，一边是对可能失去他、连累他的恐惧，以及对自身血脉来源的厌恶与惶惑。

　　这一夜，凌无双睁着眼直到天明。

　　食盒里的点心与安神汤原封未动，早已凉透。

　　自那日后，一种微妙的变化，开始在凌无双与司徒岸之间悄然滋生。

　　司徒岸敏锐地察觉到了凌无双的不同。

　　她依旧会与他商议公务，尤其是军械案与军饷案的后续，条理清晰，态度专业。

　　但那种发自内心的亲近与依赖，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冰隔开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在处理完公务后，自然地与他分享一些六扇门的趣闻或烦恼；

　　不再会在他熬夜时，默不作声地为他添一件披风或续一杯热茶；

　　当他偶尔想如往常般，习惯性地去握她的手，或为她拂开额前的碎发时，她会几不可察地微微侧身，或借着整理卷宗的动作，不着痕迹地避开。

　　她的笑容依旧明艳，却少了直达眼底的温度，多了几分刻意维持的平静与疏离。

　　她开始更多地留在六扇门处理事务，回到丞相府的时间越来越晚，即便回来，也多是直接回到自己的客院，不再像过去那样，总会去书房与他道一声安好。

　　一次，司徒岸实在放心不下，在她晚归时，特意等在回廊下。

　　“无双，”他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和眼下淡淡的青影，眉头微蹙，“可是查案遇到了难处？或是……身体不适？你近日似乎清减了许多。”

　　凌无双的脚步顿住，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强迫自己迎上他关切的目光，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劳丞相挂心，只是旧案繁杂，耗神些罢了，并无大碍。”

　　她避开了他伸过来想探她额温的手，微微侧身，“时辰不早，丞相也早些歇息吧，下官告退。”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带着一丝仓惶意味的背影，司徒岸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沉了下去。

　　他不是没有察觉她近日在暗中调查一些关于前朝纹饰和江南旧族的事情，他只当她是为了凌家旧案寻找线索，并未深究。

　　但此刻她这明显的回避与疏远，绝不仅仅是因为查案辛苦。

　　她在隐瞒什么？

　　是什么让她如此挣扎，甚至要将他推开？

　　一种莫名的烦躁与担忧，在司徒岸心中蔓延。

　　他信任凌无双，如同信任自己。

　　他相信她无论做什么，都有她的理由。

　　但这种被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的感觉，让他十分不适，甚至……有些受伤。

　　而无双回到房中，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允许自己卸下强装的镇定，滑坐在地。

　　怀中那枚玉佩硌得她生疼，仿佛在时刻提醒着她那不堪的身份秘密。

　　每一次避开司徒岸关切的眼神和触碰，都像是在她心上划下一刀。

　　“对不起，司徒……”

　　她将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啜泣，“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查清真相，等我……有勇气面对这一切……”

　　信任的裂痕，并非源于背叛，而是源于太过沉重的爱与不敢承担的风险。

　　在这漩涡般的秘密中，凌无双选择了独自背负，却不知这下意识的远离，正将两个原本紧密相依的人，推向一场无声的风暴。

　　（第157章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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