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人睡不着咯

　　霍雨浩怔怔地看着那枚递到眼前的蝴蝶发饰，大脑一片空白。

　　流光溢彩的蓝金色薄翼，精细的金色纹路，在昏暗的宿舍光线下，依旧折射出细微却夺目的光芒。

　　这枚发饰，方才在操场上，是那般耀眼地属于那场“强强对决”的注脚，是王冬与释空响之间那种令他酸涩的“惺惺相惜”的证明。

　　而现在，释空响却把它……递给了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补偿？施舍？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羞辱？暗示自己只配拥有别人转赠的东西？

　　各种混乱的念头如同沸水般在霍雨浩脑中翻滚，让他的脸色微微发白，非但没有伸手去接，反而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受伤。

　　释空响举着发饰，见霍雨浩不仅没有露出高兴的样子，反而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后退，脸上那点刚缓和下来的表情又绷紧了。

　　在他看来，自己都把收到的“战利品”分给他了，这家伙怎么还不满意？还想怎么样？

　　“喂！给你你就拿着！”他不耐烦地又往前递了递，语气重新带上了惯有的蛮横，“愣着干什么？”

　　霍雨浩抿紧了嘴唇，看着那枚近在咫尺的、无比精致的发饰，再对比自己买的那条灰扑扑的、此刻正被释空响裹在身上的廉价毯子，一种强烈的自卑和倔强涌上心头。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颤：“我不要别人的东西！”

　　尤其是……你的别人送的东西！这句话他憋在心里，没有吼出来。

　　“你——！”释空响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惹毛了。好心给他东西，居然还敢挑三拣四？真是反了！

　　连日来的憋屈（被关禁闭、被帝天训斥、被天梦“抛弃”）、刚才打架的兴奋、以及此刻被“小弟”接连顶撞的怒火，瞬间冲垮了那丝因毯子而起的细微波动。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娇叱一声，猛地将蝴蝶发饰扔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再次如同被惹怒的小豹子般，朝着霍雨浩扑了过去！

　　“啊！”霍雨浩惊呼一声，再次被重重地压倒在硬板床上。释空响似乎真的气急了，这次用了更大的力气，双腿紧紧钳制住他的身体，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胸膛，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地朝着他腰间的软肉挠去！

　　“看你还要不要！看你还敢不敢顶嘴！”释空响一边挠，一边气呼呼地喊道。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惩罚人的方式，只是在核心区时，偶尔见过某些魂兽幼崽之间会这样打闹，下意识就用了出来。

　　“噗……哈哈哈……别！放开！！”霍雨浩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攻击”，瞬间破功！他天生怕痒，腰侧又是极其敏感的地方，被释空响这么一挠，顿时痒得浑身乱颤，眼泪都笑了出来，所有的委屈、酸涩、愤怒都在这一刻被剧烈的痒意取代，只能徒劳地扭动身体试图躲避。

　　“还敢不敢了？！说！要不要？！”释空响见他反应这么大，顿时觉得找到了制胜法宝，更加起劲地挠他痒痒，自己都没发现，那气鼓鼓的脸上竟然也带上了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极其生动的笑意。

　　“哈哈……不敢了……不敢了……要！我要！我要行了吧！哈哈哈……快停下！”霍雨浩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手脚乱蹬，连连求饶。什么发饰、什么毯子、什么王冬，此刻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这无法忍受的痒和身上那人得意洋洋的脸。

　　“哼！这还差不多！”释空响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了手，却依旧跨坐在霍雨浩身上，微微喘着气，银色的发丝因这番玩闹而更加凌乱，几缕黏在泛着红晕的脸颊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泛泪、脸颊潮红的霍雨浩，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胜利的光芒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明亮色彩。

　　霍雨浩瘫在床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因为刚才的笑闹而脱力，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看着上方的释空响，那双因大笑而水光潋滟的琥珀色眸子里，情绪复杂难辨，有无奈，有羞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品味的、失控的悸动。

　　两人就以这种极其亲昵又混乱的姿势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躁动的气息。

　　忽然，释空响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霍雨浩身上爬了下去。他走到桌边，拿起那枚被冷落的蝴蝶发饰，然后又走回床边。

　　这一次，他没有再问，而是直接伸手，将那枚发饰塞进了霍雨浩外套的口袋里，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霸道。

　　“给你了就拿着，不许丢。”他硬邦邦地命令道，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不太敢看霍雨浩的眼睛。

　　霍雨浩躺在那里，感受着口袋突然多出的重量和微凉的触感，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拒绝的话，在经历了刚才那场“酷刑”后，似乎再也说不出口了。

　　释空响似乎完成了一件大事，满意地拍了拍手。然后，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身上裹着的那条灰色大毯子上。

　　他低头扯了扯毯子厚实柔软的绒毛，似乎觉得很新奇。在核心区，他用的都是最顶级的云绒或者兽皮，这种粗糙些的羊毛毯，倒是第一次接触。触感虽然不如云绒细腻，但却有一种扎实的温暖感。

　　玩心忽起，他裹着毯子在原地转了个圈，厚重的毯子边缘飞扬起来，像个巨大的灰色蚕蛹。然后，他似乎觉得一个人玩没什么意思，眼睛瞟向了还瘫在床上的霍雨浩。

　　下一刻，在霍雨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释空响猛地扑回床上，然后手脚并用，如同卷春卷一般，用那条厚实的大毯子，将他自己和霍雨浩严严实实地裹在了一起！

　　“！”霍雨浩整个人都僵住了。

　　瞬间，他被一股温暖和重量所包裹。毯子很厚实，有效地隔绝了硬板床的冰冷。但更强烈的，是紧贴着他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息。

　　释空响的身体温热而柔软，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的起伏。那股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混合着刚刚玩闹出的细微汗味，以及羊毛毯本身略带膻味的温暖气息，强势地侵占了他的所有感官。

　　霍雨浩的大脑嗡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脸颊、耳朵、脖颈烫得吓人。他僵硬得像块木头，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唔……这样还挺暖和的。”释空响却似乎对这个“新发明”很满意，在毯子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了霍雨浩的肩膀附近，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激烈的战斗和刚才的玩闹消耗了他不少精力，此刻被温暖的毯子包裹，睡意如同潮水般迅速袭来。

　　他甚至无意识地蹭了蹭霍雨浩的肩头，像只找到了温暖窝巢的小兽，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不准踢被子……吵醒我你就死定了……”

　　声音越来越低，不过片刻，他的呼吸就变得均匀而绵长，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在霍雨浩身边睡着了。

　　而霍雨浩，却彻底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温香软玉在怀（？），鼻尖萦绕着对方的气息，身体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和柔软，耳边是对方清浅规律的呼吸声……这一切，对他这个十一年来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的少年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心跳快得如同擂鼓，一声声撞击着耳膜，震得他浑身发麻。身体僵硬得几乎要痉挛，却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弹，生怕惊醒了身旁的人。

　　那枚被强行塞进口袋的蝴蝶发饰，硌在他的腰侧，存在感鲜明。而裹挟着两人的灰色毯子，散发着由对方体温烘托出的、越来越浓郁的温暖。

　　各种纷乱的情绪和感官刺激交织在一起，让他头晕目眩，不知所措。

　　他就那样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旧痕，感受着身旁之人沉睡中无意识的细微动静，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轻微的翻身，都像羽毛般撩拨着他紧绷的神经。

　　夜，还很长。

　　对于霍雨浩而言，这注定是一个无比煎熬、心跳失序、且……彻底无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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