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箭塔烧符那夜,我烧了自己的观星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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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陈皇宫地库的青石板缝里,霉味裹着铁锈味直往鼻腔钻。月婵的道袍下摆扫过积灰,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三天前箭塔烧符时,那道指向地库的符痕就烙在了她眼底,此刻逆星盘的震颤顺着地脉爬上来,在她掌心烫出红印。
到了。她停在最后一道石门跟前。
门楣上的镇星纹早被腐蚀得模糊,却仍在渗着阴寒。
月婵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门环上,锈迹簌簌剥落。
门开的刹那,霉气翻涌如浪,裹着一丝腥甜撞进喉间——是血,陈朝三任帝王为祭星盘杀的活口,都沉在这地库里。
青铜逆星盘横陈在中央,直径丈余的盘面爬满裂痕。
月婵走近时,黑血正顺着裂痕渗出,在盘心凝成字迹:天命在北,帝星将复。她盯着那行字,睫毛微颤。
拓跋宏的残魂她见过,百年前在阴时室的光膜里,那老鬼躲在地脉最深处,用冤魂养星气,就为了挑动人间战火,好借乱局复活北魏。
好个帝星将复。月婵指尖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扎进肉里,你们争帝位,百姓就要点灯送命?她想起三个月前在昭安村,顾昭带着孩子们在村口立灯桩,有个小娃举着灯油罐子说:阿姊你看,我点的灯比星星亮。那时星子还挂在天上,可灯芯烧起来时,连月光都淡了。
观星笔从袖中滑出,笔杆是千年桃木所制,此刻却烫得惊人。
月婵深吸一口气,左手按在盘沿,笔锋对准左手脉门。星象本无命,是人心附会成命。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地库里的阴寒更刺骨,今日我便烧了这附会。
笔尖刺入皮肤的瞬间,鲜血溅在逆星盘上。
黑血字迹被血珠冲散,像被风吹乱的墨。
月婵看着自己的血顺着盘纹蔓延,染脏了那些蛊惑的字句,忽然笑了。
痛意从手腕窜上来,她却觉得从未这么轻松过——三百年了,从她前世作为观星师起,就总在算天命该如何,可顾昭在阴时室说的那句话,此刻突然清晰:总要有人先烧了自己。
地库外的星轨正在崩乱。
顾昭立在昭安村后的山岗上,仰头望着夜空。
原本有序的星群像被石子砸中的湖面,碎成乱点。
他的识海里,阴司镇魂殿的光膜微微震颤——这是星象异变引发的地脉波动。月婵...他低唤一声,脚步已经朝着月婵的草庐迈去。
草庐的门虚掩着,漏出一线火光。
顾昭推开门时,烟火气扑面而来。
案上的观星簿烧到一半,纸灰打着旋儿往梁上飘,月婵坐在火盆前,左手缠着带血的布,面色白得像新雪。
你倒是会挑时候。顾昭的声音带着点哑,他快走两步,在她对面蹲下,逆星盘的事,为何不叫我同去?
月婵抬眼,眼底还带着未褪的血丝。你总说要烧了自己,她伸出右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我便也烧一次。她指了指案上的残卷,观星簿烧了,以后我不推天命,只看人间。
灯是人点的,路也该由人走。
顾昭沉默。
他望着她苍白的脸,想起前世在乱葬岗断笔的自己——那时他也以为烧了笔就能斩断宿命,却不知真正的火,要从人心烧起。
他从怀中取出个锦盒,打开,露出半截断笔。
笔杆上的功德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这是我前世那支判官笔的残片,早没了写生死的力气。他将残片轻轻放在案头,但从今往后,你写人间事,我护你笔不折。
月婵的指尖抚过断笔,忽然笑了。火光映着她的眼,比星子还亮。
与此同时,南陈边境的山村里,沈青竹的剑穗正随着剑势翻飞。
她面前站着七八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手里举着木剑,有模有样地跟着她比划燃根式。
手腕要稳,剑气要沉。沈青竹按住最前头小娃的手,这一式不是杀人,是镇邪。她话音刚落,村外突然传来尖叫。
几个村民跌跌撞撞跑进来,裤脚沾着黑泥:竹教头!
村东老槐树又闹鬼了!
沈青竹抽剑,剑穗划出第四道弧——归烬。
符火顺着剑刃窜起,却不灼手。
她回头对孩童们笑:看好了。
老槐树下,黑雾正裹着个白影。
沈青竹的剑指过去,符火地炸开,黑雾瞬间消散。
白影显形,是个穿着旧嫁衣的女鬼,面上还沾着血。你本是嫁去邻村的姑娘,被山贼劫杀,沈青竹收剑入鞘,怨气该散了。女鬼盯着她腰间的陶灯,忽然跪下来,额头触地。
黑雾散尽时,树洞里滚出个红布包——是姑娘当年没送出去的聘礼。
村正搓着手凑过来:竹教头,您帮我们除了邪祟,要多少银钱?
沈青竹弯腰捡起红布包,递给躲在他身后的小闺女:给你做新衣裳。她又从怀里摸出一盏小陶灯,灯芯还沾着昭安村的灶灰,钱我不要,只请每村留个娃跟我学剑。她将陶灯放进祠堂的供桌,图百年后,有人记得这灯不是神给的,是人传的。
南陈与北周交界的山道上,秦雨桐的铁枪挑开最后一支冷箭。
她的护心镜上已经多了三道划痕,身后的骑兵却还在笑——他们怀里抱着的灶灰包,正随着马蹄颠簸。
萧绎的残军?秦雨桐扯下脸上的血污,望着前方密密麻麻的箭阵,倒会挑时候。她抽出腰间的火折子,点灶灰!
骑兵们应声打开布包,灰白色的灶灰混着符纸碎屑撒向空中。
风从敌阵方向吹来,灰烬打着旋儿飘过去。
对面的将领正举着令旗要放第二轮箭雨,忽然惨叫起来——他的手背被灰烬沾上,瞬间腾起符火,烧得皮肉滋滋响。
你们杀的是人,秦雨桐策马冲上前,铁枪尖挑着灶灰包,我们守的是命——退,或烧!
符火顺着溪流蔓延,敌阵里的惨叫声连成一片。
残军们扔了兵器就跑,马蹄溅起的尘土里,秦雨桐望着南下的花籽,笑出了声。
夜色深时,顾昭站在三境交界的溪边。
他手里攥着那截判官笔残片,月光在溪面碎成银鳞。我不是判官,也不是帝。他低声说,我只是顾昭。
残片沉入溪水的刹那,水面突然沸腾。
金流从残片里涌出来,顺着地脉北上。
北周地底传来闷响,像古钟被撞响,一声,两声,三声。
山脚下的破庙里,老和尚的残念散成光点,最后一句碎语飘进风里:火种入地,万脉同燃。
昭安村的夜静得能听见虫鸣。
沈青竹巡完夜,路过新盖的学堂。
月光下,地基边的老树根突然裂开,一截青玉简从裂缝里钻出来。
她弯腰捡起,简上的刻痕歪歪扭扭,既不是汉字,也不是胡文——可那笔画的转折,像极了她父亲当年传回军报时用的密文格式。
沈青竹的手指突然发颤。
她望着简上的刻痕,耳边仿佛又响起父亲临走前的话:青竹,等爹打完这仗,就给你刻支木剑。
夜风卷起她的剑穗,在青玉简上扫过。
某个刻痕突然泛出微光,像极了当年军报里,那个代表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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