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次见面（下）

　　空气凝固了一秒。

　　小橘的尾巴在我腰间绷得笔直，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那种僵硬的触感。我迅速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假装帮她调整背包带，实则按住了那条不安分的尾巴。

　　可能是背包带晃了吧。我干笑两声，手指在小橘背后轻轻捏了捏她的尾巴根，示意她放松。

　　小橘浑身一颤，耳朵在帽子里猛地抖了抖，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她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指甲不自觉地伸出来一点，刺得我皮肤微微发疼。

　　这样啊。爸爸点点头，没再追问，但眼神还是带着些许疑惑。

　　妈妈则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还在热情地和小橘搭话：小橘家是哪里的呀？

　　家...？小橘茫然地抬头看我，金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求助。

　　我赶紧接话：她之前住在城西那边，最近才搬来我这边暂住。

　　妈妈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目光在我和小橘之间来回扫视，暂住啊...

　　我感觉后背开始冒冷汗。

　　上车时又遇到了麻烦。

　　小橘从没坐过轿车，站在车门旁手足无措。我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到后排，她却理解错了意思，直接往副驾驶钻。

　　等等——

　　已经晚了。小橘弯腰准备上车时，帽子被车门框刮到，歪向一边，露出了毛茸茸的橘色猫耳。

　　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的帽子，顺势把她推进车里：小心碰头。

　　小橘跌坐在副驾驶上，惊魂未定地捂着帽子，尾巴在裙子里炸了毛，我能看到丝巾下面明显鼓起的一团。

　　这孩子怎么毛毛躁躁的。妈妈笑着说，跟着爸爸坐进了后排。

　　关上车门，我长舒一口气，转头看了眼小橘。她正襟危坐，双手死死按着帽子，指节都泛白了。我悄悄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腕，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空调的冷风呼呼吹着，却吹不散车内的紧张气氛。

　　小橘多大了？妈妈突然从后排探头问道。

　　二、二十一...小橘结结巴巴地回答，这个年龄是我昨晚临时教她的。

　　比默默小五岁啊。妈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真好，年轻人就是要多交朋友。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妈妈对爸爸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点点头——完蛋，他们绝对误会了。

　　路上等红灯时，小橘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

　　主人...她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气音说，尾巴...好难受...

　　我低头一看，发现丝巾已经被她的尾巴挣松了，橘色的尾尖若隐若现。

　　再坚持一下，快到家了。我小声回应，趁红灯最后几秒迅速帮她重新系紧。

　　这个动作没能逃过妈妈的火眼金睛：默默对小橘真体贴啊。

　　应该的...我干笑着回应，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橘的情况越来越糟。密闭的车厢、陌生的环境、必须压抑本能的压力，让她明显开始不适。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不停地绞着裙摆。

　　小橘不舒服吗？爸爸关切地问。

　　她有点晕车。我赶紧解释，同时悄悄握住小橘的手，再忍忍。

　　小橘的手心全是冷汗，指尖冰凉。她反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刺进我的皮肤。

　　终于，车子驶入小区停车场。停好车，我第一时间转向小橘：还好吗？

　　她虚弱地点点头，脸色苍白如纸。

　　你们先上去吧。我对爸妈说，我陪小橘缓一会儿。

　　等爸妈走进电梯，小橘终于崩溃了。她一把扯下帽子，耳朵无力地耷拉着，尾巴也从丝巾中挣脱出来，毛全部炸开。

　　呜...主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好难...当人类好难...

　　我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炸毛的尾巴：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可是...差点被发现...她抽抽搭搭地说，把脸埋在我胸口。

　　没关系，他们没看到。我安慰道，休息一下，等下再上去。

　　小橘在我怀里慢慢平静下来，呼吸逐渐恢复正常。我帮她重新戴好帽子，整理好尾巴，确认没有破绽后，才牵着她上楼。

　　打开家门时，爸妈已经坐在客厅里了。茶几上摆着他们带来的特产——妈妈亲手做的酱菜和爸爸珍藏的茶叶。

　　小橘好些了吗？妈妈关切地问。

　　好、好多了...小橘小声回答，躲在我身后不敢抬头。

　　来，尝尝阿姨做的酱菜。妈妈热情地招呼，默默从小就爱吃这个。

　　餐桌上，小橘面对陌生的食物手足无措。她学着我的样子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猫的味蕾对咸菜显然接受无能。

　　不好吃吗？妈妈有些失望。

　　不、不是的！小橘急得耳朵在帽子里直抖，赶紧又塞了一大口，很、很好吃！

　　我看着她强忍不适的样子，既心疼又好笑：妈，小橘口味比较淡。

　　这样啊。妈妈恍然大悟，那尝尝这个茶叶蛋，我特意做得清淡。

　　小橘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剥开蛋壳。吃到熟悉的鸡蛋，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尾巴在裙子里愉快地摆动。

　　好吃！这次是真心实意的赞美。

　　妈妈开心地笑了：喜欢就多吃点。

　　午餐在还算和谐的氛围中继续。小橘渐渐放松下来，虽然还是会不小心露出一些猫的习性——比如吃到喜欢的鱼时会不自觉地发出呼噜声，或者用手背擦嘴——但爸妈似乎把这些当成了年轻人的小习惯，没有多想。

　　直到——

　　哎呀！

　　妈妈突然惊呼。我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小橘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从丝巾中滑了出来，正愉快地在椅子后面摆动。

　　空气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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