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最后一天

　　今天是三月的最后一天，来到这个遥远县城的第六天。

　　真没想到我没死在逃出来的山路里，却差点死在这场倒春寒里。

　　感冒药真是太贵了。

　　全身上下就还剩两块二，那两毛还是小学公交站旁边捡来的。

　　老年食堂馒头要一块两个，这点钱买馒头也只够买四个了，两毛钱现在的确什么都干不了，怪不得小学生看到了捡都不捡。

　　烧退了，身上还是没力气，所以馒头还是要买的，冻不死，饿死了，更亏，更对不起我走过了一千多公里山路。

　　原本还有三十二块的，三十块钱买了三九。药店真黑，我知道网上卖的便宜点，但是，我没有手机，没有账号，甚至不敢公开身份。

　　还有整整三十天，我就满十六周岁了，就可以去找工作了，我现在的目标是，别在这三十天内饿死。

　　馒头热的时候真好吃，我买馒头的时候，店里有个人吃完了正往外走，我眼疾手快地坐在了他那张桌子上。桌子上还有没吃完的榨菜。

　　感觉卖馒头的大娘看了我一眼，但是人很多，估计也不是看我。

　　我吃完了一整个馒头，还有一个放在随身的包里，现在才八点，今天这一天，还有漫长的十六个小时，我至少得在晚上睡觉前，再吃点东西。

　　这几天虽然病着，但也不是全没有收获。

　　我在一个居民区的衣物回收箱旁边，捡到了一大袋衣服。应该是某个家庭收拾换季的衣服丢出来的，回收箱里塞不下了，就放在了外面。

　　感谢垃圾分类，管垃圾桶的大叔八点半就下班了，旧衣服是在九点钟丢出来的。

　　回收箱外的衣服，一般情况下，大叔会捡走拿去卖的。

　　我躲在阴影里，等那位丢衣服阿姨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的一瞬间，就飞快地跑过去带走了那一大包东西。

　　如果想混在正常人里面，我必须干净整洁，衣服是我的必需品。

　　靠买，我还没有能力。

　　靠偷，现在人防范意识不强，衣服也不是什么稀罕品，偷个几件也容易。

　　但是，我不想偷。

　　一是我有羞耻心；二是，还是有被抓的风险。

　　我不能被抓，我是逃出来的。

　　我还没满十六周岁，一旦被抓就会被送回监护人身边，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这一大包衣服里，孩子的衣服居多，春秋和冬款都有，而且大部分都很新，还都是洗干净的。

　　我现在身高还不到一米五，短时间内都会营养不良，长不高的，所以，这些衣服可以穿很久。

　　虽然没有夏装，但是到夏天还至少有两个月呢，到时候我肯定已经找到工作了，买两件T恤应该还是买得起的。

　　我近期的首要任务是，吃饱，还得买两条内裤。

　　女生的身体结构如此，不穿内裤，就穿这种捡到的衣服，我怕会得病。

　　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给捡到的衣服消毒。

　　虽然看着干净，但是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而且，我现在的情况，再生病就只有等死了。

　　所以内裤和馒头一样是必需品。

　　靠口袋里的两毛钱是买不到的。

　　小学门口我不能经常去晃悠，我这个身高跟小学生差不多，一个上学时间不在学校上课的小学生太扎眼了。

　　所以，我去了医院。

　　这个县城有三家医院，我这几天都摸熟了。

　　我选择的第一个落脚点就是医院。

　　急诊室里人来人往，不影响我找个角落里的椅子睡觉，偶尔有人来问我，我回答一句妈妈去缴费了就行了。

　　别去24小时自助银行，监控太多，很容易被发现异常。

　　豪华一点的酒店大堂也可以去，没人会赶你，但是那两天我还没有现在这么好的装备，穿得太差不太混得进去。

　　医院就好很多，急诊走廊的尽头还有开水供应。

　　前几天我用几个矿泉水瓶，装了一半的凉水一半的开水带走，找了个偏僻的公共厕所给自己简单洗了个澡。

　　厕所里的洗手液很香，洗头洗澡都很好用。

　　但可能就是那次，因为是后半夜里洗的，洗完之后，头发湿哒哒地回到医院，我就感冒了。

　　下次一定要找个有烘干机的公厕。

　　今天医院有体检，这个点应该快体检完了。

　　体检B超室外面会有很多人喝水憋尿，我是去捡矿泉水瓶子的，我这一周的收入来源，都是矿泉水瓶子。

　　这是个考验眼力的活，不能被护士们发现我是拾荒的。

　　我随身带着的大帆布包就是很好的遮掩体，但是不够能装，这就需要一个临时存放点。

　　好在我在这医院混了四五天了，太熟悉了，我在医院食堂的后面，找到了一个临时存放点，非用餐时间，那里人很少，旁边有个废弃的楼梯间，看灰尘厚度，应该很少有人过去。

　　中午十一点，体检的人就陆续走了，我把捡到的一百五十六个瓶子，分批从医院食堂楼梯间到不同的废品收购站卖掉。

　　一百五十六个瓶子卖了四块八。

　　嗯，怀里的馒头可以吃了，库存金额六块了。

　　身上还是很沉重，我准备回我的落脚点休息一下。

　　对，我有落脚点了。

　　我穿得干净整洁，头发不油腻，皮肤虽然不够白，但是脸看起来清清爽爽。背着干净的书包，我能正常进入一个相对高档的小区。

　　这种小区一般都有地下车库。

　　我只要避开容易比较空闲的阿姨奶奶们，一般的上班族和保安，不会关注我的存在的。

　　我对比了三个小区，在温馨家园的地下车库里，找到一个没有门的工具间。

　　旁边几个车位都是没有销售出去的，这个小区物业一般，保安保洁都比较懒，看这个位置脏的程度，应该很少会有人来打扫。

　　所以这个工具间，变成了我临时的住所。

　　地面灰尘很厚，我用了三天把地面打扫干净，铺上厚厚的冬装，就是很好的床铺，不然我发烧那两天住户外的话，真的会死人。

　　地下车库的好处是冬暖夏凉，然后有照明，空气的确不好，但是我是能够矫情空气不好的人吗？

　　这比睡桥洞要好太多了吧。

　　我暂时没有置办什么“固定资产”，一是没钱，二是我毕竟是借宿，万一被保安发现，我就得逃的，买了东西不方便带走。

　　只有门框的工具间，门口横向贴着的透明胶带没有变化，说明没有人来过。

　　这几天没睡好觉了，中午这个时间点，上班族和上学的都没回来，保安大叔在打瞌睡，空闲的爷爷奶奶们估计都在睡午觉，我也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小商品市场五块钱应该能买到两条内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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