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刺刀

　　铸造组负责浇铸更厚实、更笔直的铳管，尝试着用简易的拉床拉出浅膛线。

　　虽然成功率不高，但朱由检坚持要求尝试。

　　击机组负责打造那精密的燧石夹、击锤、弹簧和撞砧，淬火工艺被反复改进。

　　定装组则用油纸熟练地包裹着定量的火药和铅弹。

　　效率比在行军途中提高了数倍。

　　朱由检几乎每日必至。

　　他不再只是旁观，而是会提出具体的要求。

　　这日，他看着一支刚刚组装好的燧发枪，又拿起一支普通的长矛比划着，眉头紧锁。

　　他想到了自称火铳最好的搭配，刺刀！

　　“李大使。”

　　“臣在！”李胜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

　　“这自生火铳犀利无比，百步之外可取敌性命。”

　　朱由检将燧发枪平举。

　　“可一旦被敌近身，火铳手便如待宰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需长矛手、刀盾手层层护卫，阵型转换繁复迟缓，易为敌所乘。”

　　李胜点头：“陛下圣明！此乃火器通病，鸟铳手遇敌近身，往往弃铳而逃。”

　　朱由检将长矛的矛尖，虚虚抵在燧发枪的铳口下方，

　　“能否将矛刃与火铳合二为一？铳口之下，加装一截利刃，平时折叠或卸下，不妨碍射击。”

　　“待敌近身，火铳手无需换械，只需将此刃展开或装上，火铳立变长矛，可刺，可格！”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折叠刺刀和套筒式刺刀的动作。

　　李胜和周围几个核心工匠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将利刃装在火铳上？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思妙想。

　　但仔细一想，却又妙到极点。

　　火铳手瞬间拥有近战能力，无需频繁更换阵型，战力何止倍增？

　　“陛下天纵奇才，此乃神技啊！”

　　李胜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臣明白了，这就试，这就试！”

　　难题随之而来。

　　如何在坚固的铳管上可靠地安装利刃？

　　如何保证射击时利刃不松动脱落影响精度？

　　如何确保近战刺杀时连接处足够坚固？

　　折叠机构如何设计才方便快捷？

　　一连数日，匠营里试验了各种方案。

　　铳口焊接铁环，插入匕首，射击几次后，铁环崩裂。

　　铳管下方钻孔，用铁销固定短矛，影响铳管强度，且装卸不便。

　　尝试制作可折叠的刺刀，铰链结构又过于复杂脆弱。

　　失败品堆积如山。

　　李胜急得满嘴燎泡，工匠们也是愁眉不展。

　　朱由检再次来到匠营，看着那些失败品，并未责备。

　　他拿起一根铳管，仔细观察着铳口，又拿起一把打造精良的刺刀。

　　他沉思片刻，拿起炭笔，在一块木板上画了起来。

　　“看这里，”他指着铳口外缘，“在此处，车出几道浅浅的螺旋凹槽。”

　　他又在钢锥的锥柄末端，画出对应的凸起螺旋纹。

　　“将这利刃的柄部，也车出匹配的螺纹，使用时，只需将利刃对准铳口，用力旋转，螺旋咬合，便能牢牢固定，拆卸时，反向旋转即可！”

　　“螺纹连接？”

　　李胜如遭雷击，这个时代，螺纹多用于大型器物或木器。

　　在精密的金属武器上应用，尤其是这种快速装卸的需求，简直是颠覆性的思路！

　　但仔细一想，这却是解决坚固连接和快速装卸的最佳方案！

　　“陛下，这工艺，简直出神入化”

　　李胜又喜又忧。

　　“车制如此精密的螺旋凹槽和凸纹，对工匠手艺要求极高，且需专门的刀具。”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

　　朱由检斩钉截铁，说道：

　　“调集最好的车床工匠，研制最硬的精钢刀具，用金刚砂慢慢磨，也要给朕磨出来。

　　此刃，就命名为铳刺，它和自生火铳一样重要，是火铳手的第二条命，必须成功！”

　　皇帝的意志，就是最高命令。

　　匠营最顶尖的几位车工和磨工被集中起来，日夜钻研。

　　用最硬的精钢打造车刀，用最细的金刚砂研磨。

　　失败了，重来，铳管废了，重铸，终于。

　　在第七天的傍晚，第一支安装了螺旋套筒式三棱铳刺的燧发枪，在李胜颤抖的手中组装完成！

　　铳刺寒光闪闪，三棱的放血槽透着狰狞。

　　将它对准铳口下特意车制出的螺纹座，用力一旋。

　　“咔哒！”

　　一声清脆的咬合声，严丝合缝！

　　用力挥动，纹丝不动。

　　拆卸时，反向旋转，轻松取下。

　　“成了，陛下，成了！”

　　李胜老泪纵横，捧着这支划时代的武器，冲到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接过这沉甸甸集合了燧发与刺刀两大杀器的火铳，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荡。

　　他熟练地扳下击锤，瞄准百步外的木靶。

　　“咔嚓——轰！”

　　燧石激发，铳弹精准地洞穿靶心。

　　紧接着，他双手握紧铳身，身体微微前倾，一个标准的突刺动作。

　　“杀！”

　　铳刺化作一道寒光，狠狠刺入另一个草人靶的胸口。

　　坚韧的草束如同豆腐般被撕裂。

　　“好，好一柄带刺的自生火铳！”

　　朱由检眼中精光爆射，这将是未来战场上，撕碎流寇人海的真正大杀器。

　　“李胜，所有参与研制铳刺工匠，重赏，立刻全力打造铳刺，优先装备自生火铳营！”

　　朱由检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另外，传旨周遇吉、猛如虎，自生火铳营训练科目，增加铳刺格斗突刺，朕要他们，远能毙敌于百步，近能搏杀于咫尺！”

　　洛阳城西，新开辟的巨大校场，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五千名从人市招募来的乞活营新兵。

　　穿着五花八门、勉强算得上统一的号衣，在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叫和毫不留情的鞭打下，进行着地狱般的操练。

　　队列转向行进，朱由检那套令行禁止的基础训练，被周遇吉以十倍于之前的严酷执行着。

　　动作稍慢，鞭子便呼啸而至，哀嚎声、呵斥声、沉重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

　　而在校场另一侧，被严格隔离出来的区域，气氛则截然不同。

　　五百名经过严格筛选、体格相对健壮、眼神中带着机敏和一丝狠劲的士兵，组成了“自生火铳营”。

　　他们穿着相对整齐的棉甲，是军中的宠儿，享受着最好的伙食。

　　此刻，他们正进行着前所未有的训练。

　　每人手中，都紧握着一支安装了寒光闪闪铳刺的燧发枪。

　　“装药。”

　　“压弹。”

　　“扳锤。”

　　“瞄准——放。”

　　在军官的口令下，士兵们动作虽显生疏，但已初具章法。

　　燧石激发声、火药的爆鸣声此起彼伏，远处披着棉甲的草人靶子被轰得碎屑纷飞。

　　“停火，上铳刺。”口令一变。

　　“咔，咔，咔！”一片整齐而清脆的旋拧声，五百支寒光闪闪的铳刺瞬间在铳口下方绽放！

　　“突刺，杀！”

　　“杀！”

　　震天的怒吼中，士兵们平端火铳，将铳刺化作致命的矛林。

　　向着前方模拟敌阵的草垛发起了凶悍的冲锋，突刺，格挡，再突刺。

　　动作凶狠而直接，带着一股被饥饿和仇恨淬炼出的亡命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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