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霓裳暗箭与沧海明志

　　中秋佳节，月华如水，将紫禁城镀上一层清辉。

　　因前番中毒风波，宫中本欲从简操办佳节，但太皇太后言道，越是多事之秋，越需以盛典安定人心，且几位主要候选人既已康复，更应借此机会彰显天家气度。

　　于是，中秋宫宴依旧在装饰一新的麟德殿隆重举行。

　　殿内觥筹交错，丝竹悦耳。

　　外面正在经历税务核查风暴的洗礼，与会众人心思各异，面上却都维持着节日的喜庆。

　　司徒清漓端坐御座，太皇太后与林太后分坐两侧，其下是宗室勋贵、文武重臣以及经过层层筛选后剩余的几位皇夫候选人。

　　王宴之坐在琅琊王氏的席位上，距离清漓较近，因解毒后还需调养，神色尚有些许苍白，但衣着整洁，姿态从容，目光不时温和地落在御座方向。

　　罗霆依旧一身劲装，坐在武将子弟中，身姿笔挺。韩知微则安静地坐在寒门学子区域，低调内敛。

　　酒过三巡，宴至酣处。

　　一队身着彩衣、面覆轻纱的舞姬翩然入殿，随着悠扬的乐曲翩翩起舞，水袖翻飞，身姿曼妙，正是宫中新排的《霓裳羽衣曲》。

　　舞至高潮处，众舞姬围成一圈，长袖齐齐甩向中央，如同盛放的莲花。

　　就在这一片绚丽夺目之中，异变陡生！

　　位于最前方、领舞的那名舞姬，在甩袖的瞬间，袖中寒芒一闪，数道细如牛毛的乌黑毒针，竟借着袖风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直射御座之上的司徒清漓！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令人猝不及防！

　　“陛下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离御座很近的王宴之几乎是本能地猛地起身，想也不想便扑挡在司徒清漓身前！

　　“噗噗”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几枚毒针尽数没入了王宴之的后背！

　　“有刺客！”

　　“护驾！”

　　殿内瞬间大乱！侍卫们蜂拥而上，黎川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那领舞刺客身旁，手指如铁钳般扼住其手腕，另一只手迅疾地卸掉了她的下巴，防止其咬毒自尽。其余舞姬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王宴之！”司徒清漓惊得脸色煞白，一把扶住软倒下来的王宴之，触手只觉他身体微微一颤，后背迅速沁出暗红色的血点。“太医！快传太医！”

　　王宴之靠在她怀中，额角沁出冷汗，却强撑着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意，声音低微：“陛下……无事便好……” 说完便晕了过去。

　　太医院院判连滚带爬地冲上来，仔细检查伤口，又看了毒针，脸色凝重：“陛下，是‘见血封喉’的剧毒‘碧磷砂’！幸而王公子的软甲……挡住了大部分针芒，入肉不深，只要救治及时，应该性命无虞……”他不敢怠慢，立刻施针用药，全力抢救。

　　司徒清漓看着王宴之毫无血色的脸，心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后怕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他竟毫不犹豫地用身体为她挡下了致命毒针！

　　前世看电视剧 总有这样的情节，她都看麻木了，但当这狗血剧情，真实在她面前上演了，却是另外一种感受，王宴之对她的这份情意，深沉得让她无法不动容。

　　林太后虽面上镇定无比，但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却泄露她的紧张与担忧，缓了一口气后，林太后轻声问道：“漓儿，没事吧？吓死母后了！”

　　清漓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混乱中，黎川已将那女刺客拖至偏殿讯问。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回来复命，声音冷得像冰：“陛下，虽然臣第一时间卸了她的下巴，但那名刺客还是自尽了。”

　　司徒清漓眼中寒芒暴涨，杀意凛然。

　　哼，就算刺客死了，没了证据，但竟敢在宫宴上行刺的，除了江南，还能有谁？

　　看来税务核查是真的捅到了他们的肺管子，让他们不惜铤而走险！

　　经此一事，宫宴自是草草收场。

　　王宴之被紧急送回王府，由太医日夜看守解毒。

　　司徒清漓心绪难平，当夜便去了林太后宫中长谈。

　　烛光下，林太后抚着女儿的手，叹息道：“漓儿，王宴之这孩子……在母后看来，他品性纯良，对你更是一片痴心。当年南疆之事，虽阴差阳错，但他苦等你这些年，如今又不顾性命救你……这份情意，实在难得。你父皇和太上皇也都属意于他，并非全无道理。选他，既能安抚世家，全了信义，你自己……也能得一个真心待你的人。这深宫寂寞，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总归是好的。”

　　听着母亲温婉的劝说，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再想到王宴之昏迷前那句“陛下无事便好”和那苍白的笑容，司徒清漓心中那道坚固的堤防，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或许，在国事权衡之外，她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二？一个真心爱她、敬她、甚至愿为她付出生命的伴侣，或许……并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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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宫宴的刺杀余波未平，另一场考验接踵而至。

　　为彻底考察候选人的胆识与应变能力，也为了震慑蠢蠢欲动的海上势力，司徒清漓早在中秋宴会前，便已经下令，让候选人随海军统帅司徒清羽出海，进行为期三日的编队演习。

　　所以，虽经历了中秋宴会刺杀风波，这项出海演习也是不会因此取消的。

　　舰队自天津港出发，由司徒清羽坐镇旗舰“破浪号”，数艘新式蒸汽战舰护卫，扬帆起航，劈波斩浪。

　　王宴之因伤势未愈，遵医嘱留在京中休养，罗霆、韩知微等人则悉数在列。

　　航行至第二日午后，舰队途经一片岛屿星罗棋布的海域时，了望塔突然传来警讯：“右舷发现不明船只！数量……十艘以上！呈包围态势！”

　　司徒清羽立刻登上舰桥，举起望远镜观察。

　　只见那些船只外形像是普通商船，但吃水线深，航速不慢，船上人影晃动，隐约可见反射的金属寒光。

　　“看样子像是海盗，但是真是假，还要打过才能知道！各舰进入战斗准备！传令，保持阵型，准备接敌！”

　　司徒清羽沉着下令，嘴角却勾起一丝冷峭。果然来了！

　　那些伪装海盗船迅速靠近，不由分说便射出火箭，试图扰乱舰队阵型。

　　喊杀声透过海风隐约传来！

　　司徒清羽见状，冷哼一声，“命令各舰，蒸汽动力全开，抢占上风位！侧舷火炮准备——放！”

　　训练有素的皇家海军迅速变阵，蒸汽机轰鸣，战舰灵活地转向，将侧舷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来袭的敌船。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实心弹丸呼啸着砸向敌船，瞬间便将两艘冲在最前的海盗船击穿、掀翻！

　　罗霆站在甲板上，紧握佩刀，目光灼灼地看着这现代化的海战场面，胸中热血沸腾。

　　韩知微和其他候选人则脸色有些发白，但仍强自镇定，仔细观察着海战指挥与火炮运作。

　　海盗船显然没料到皇家海军火力如此凶猛，反应如此迅速，阵脚大乱。

　　他们试图凭借数量优势贴近进行接舷战，但在蒸汽战舰的机动性和密集的火炮轰击下，根本难以靠近。

　　战斗几乎呈现一边倒的态势，不过半个时辰，十余艘伪装海盗船便被击沉大半，剩余几艘仓皇逃窜。

　　司徒清羽并未下令追击，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些残骸消失在视野中。

　　“清点战果，救治伤员，返航。”他简洁地命令道。

　　回到京师，司徒清羽将演习遇袭之事禀报。

　　司徒清漓听完，久久不语，江南世家，竟已疯狂至此！

　　不仅在宫中行刺，还敢在海上袭击皇家舰队！这已不是简单的利益之争，而是赤裸裸的造反前兆！

　　她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目光扫过江南那片锦绣之地，又掠过其外广阔的海洋。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以雷霆手段，彻底解决这个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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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两道石破天惊的圣旨，自宫中发出，震动了整个朝野。

　　第一道：“咨尔琅琊王氏子宴之，器质冲远，风猷昭茂，忠勇可嘉，情深意重……可立为皇夫。着钦天监择吉日，礼部具仪，备礼册命。”

　　女帝，终于选定了皇夫！对象是琅琊王氏的王宴之！

　　第二道：“调西北边军统帅，忠勇侯、镇西大将军李擎，任两江总督，总揽江南军政。原两江总督、靖海侯刘明远，擢升兵部尚书，即日回京入职。”

　　而原兵部尚书，清羽的岳父，李静仪的父亲，则调离兵部升为太傅。

　　明升暗降！平调悍将！女帝陛下此举，意图再明显不过！

　　选择王宴之，是对依旧忠于皇室、或至少保持中立的世家大族释放的善意与安抚，表明只要安分守己，皇室依旧愿意与之共治天下。

　　而对江南，则是毫不掩饰的亮出了屠刀！将素有“煞神”之称、在西北与胡人浴血奋战多年的李擎调往江南，其用意，不言自明！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少原本惴惴不安的世家，稍稍松了口气，看来陛下并非要赶尽杀绝。

　　而江南系官员，则如丧考妣，预感大难临头。

　　更有深谋远虑者暗暗担忧，江南世家经营百年，树大根深，岂会坐以待毙？只怕一场兵祸，在所难免。

　　而被这巨大惊喜砸中的王宴之，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懵了。

　　他捧着那明黄的绢帛，反复看了数遍，确认那“立为皇夫”四字千真万确，巨大的狂喜如同海浪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眼眶发热，喉头哽咽，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对着宣旨内侍连礼仪都忘了，只知道咧开嘴傻笑，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琅琊公子的温雅从容？

　　不管陛下是出于政治考量，还是真有几分情意，他终于……等到她了。

　　多年夙愿，竟在此刻以这样一种方式实现，他只觉得如同身在云端，轻飘飘的，有些不真实，却又无比幸福。

　　他小心翼翼地将圣旨供在案上，对着皇宫的方向，深深一揖。心中默念：清漓，此生，定不负你。

　　而皇宫深处的司徒清漓，在发出这两道决定帝国未来走向的圣旨后，独自站在殿外，望着南方天际翻涌的云层，目光沉静而坚定。

　　安抚与震慑，怀柔与铁血。

　　这盘棋，已到了中局搏杀的关键时刻。

　　她选择了王宴之，稳住了内部的一部分阵脚。

　　接下来，就要看江南那边，如何接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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