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归墟之钥

　　黑铁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静室内的死寂与悲伤隔绝。流云墟深处巷道的昏黄光线，落在林辰三人身上，拖出长长而沉默的影子。

　　吴长老最后的话语，如同沉重的烙印，刻在每个人的心头。院长司徒弘竟是幕后黑手，万渊归墟的开启，迫在眉睫的七星连珠之夜……还有那神秘莫测、立场不明的紫眸“守序者”。真相如同撕开一角幕布，露出的却是更深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林辰摊开手掌，那枚“界心”碎片在昏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内部星河流转，与怀中归藏石碑碎片的共鸣微弱而持续。另一只手中，是吴长老以最后神念绘制的简易地图，上面标注的“接引古阵”位置，位于流云墟更深处，一片被标记为“禁地”的荒芜区域。

　　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仔细消化这骇人的信息。

　　“走。”林辰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率先向着地图指引的方向迈步。混沌道体自然运转，将翻涌的心绪强行压下，转化为冰封般的冷静与决绝。

　　司徒影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跟上。苏晓擦去眼角泪痕，眼神变得坚定，快步紧随。

　　三人不再刻意完全隐匿行踪，速度极快，如同三道掠过低空的光影，穿过愈发残破、人迹罕至的废墟区域。越是深入，空气中的末法衰败之气越发浓郁，甚至连那些依靠吞噬污秽而生的魔物都变得稀少，仿佛连它们都不愿靠近那片被诅咒的土地。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战斗的痕迹。并非新近发生，而是古老岁月前留下的疮痍。巨大的爪痕撕裂山壁，凝固的岩浆覆盖了原本的宫殿基座，一些地方的空间至今仍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感。这里像是上古那场大战最激烈的战场之一，残留的法则碎片与毁灭气息，历经万古仍未完全消散。

　　根据地图指引，他们来到了一片巨大的、由某种黑色金属构筑的环形广场边缘。广场地面刻满了无数早已失去光泽、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中央则矗立着七根高达百丈、布满锈蚀与裂痕的青铜巨柱。巨柱按照某种玄奥的方位排列，柱身缠绕着早已枯死的、粗如儿臂的暗金色藤蔓，依稀能辨认出上面雕刻着日月星辰、花鸟虫鱼的图案，与万法归一殿大门上的雕刻风格一脉相承。

　　这里，便是“接引古阵”。

　　然而，古阵早已残破不堪，七根巨柱大半倾颓，仅剩三根勉强屹立，却也布满裂痕，仿佛随时会化作齑粉。广场地面上的符文更是十不存一，被厚厚的尘埃与枯死的苔藓覆盖。一股浓郁到极致的死寂与荒芜气息笼罩着这里，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地陷入了停滞。

　　“古阵……还能用吗？”苏晓看着这破败的景象，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绝望。

　　林辰没有回答，他走到广场中央，目光扫过那残存的符文与巨柱。混沌道体对能量与规则的感知提升到了极致，他能“听”到，在这片死寂之下，那些残存的符文与巨柱内部，依旧有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般的空间波动在艰难地维系着。

　　他取出那枚“界心”碎片。碎片一出现，便自发地散发出柔和的辉光，内部星河流转的速度明显加快，与这片残破古阵产生了清晰的共鸣！地面那些沉寂了万古的残存符文，仿佛被注入了微弱的活力，开始极其缓慢地、断断续续地亮起一丝丝黯淡的光丝。

　　有戏！

　　但显然，仅凭这枚碎片自身的力量，远不足以启动这座早已半毁的古阵。

　　林辰沉吟片刻，将目光投向怀中那被混沌之气暂时封印的幽冥引魂幡，以及识海中那缕新生的临界之力。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

　　归藏之力，可纳万川；混沌之道，能衍万物。或许，可以借助这面蕴含寂灭法则，却又被临界之力初步压制的小幡，以其极端的力量，强行刺激、乃至“补完”这古阵残存的结构？风险极大，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就在他准备尝试之际——

　　“啧，来得倒是挺快。”

　　一个略带戏谑的、熟悉的沙哑女声，突兀地在空旷的广场上响起。

　　阴影扭动，那紫眸女子的身影，如同从虚无中编织而出，再次出现在一根倾斜的青铜巨柱旁。她依旧赤足，紫水晶般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辰手中的界心碎片，以及他脸上那冰封的平静。

　　“看来，吴老鬼把该说的，都说了？”她歪了歪头，雾气后的面容看不出表情，“那么，我的小幡呢？”

　　林辰心念一动，那被混沌之气封印的幽冥引魂幡出现在他手中，封印光球表面灰气流转，隔绝了内外气息。

　　“东西在这里。”林辰看向紫眸女子，“但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哦？”紫眸女子似乎并不意外，慵懒地倚靠着残柱，“说说看。”

　　“你究竟是谁？‘守序者’，又守的是什么序？”林辰目光锐利，如同实质，“你引导我来此，真的只是为了这面小幡？”

　　紫眸女子闻言，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然而笑声中却听不出多少暖意：“我是谁并不重要，小家伙。至于‘守序’……你可以理解为，维护某些既定规则的运转，防止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或者……促使一些该发生的事发生。”

　　她的目光扫过残破的古阵，又落回林辰身上：“至于这面小幡嘛，它确实对我有点用处。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你本身。”

　　她向前走了几步，赤足踏在冰冷的黑色金属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混沌道体，衍化万法，竟还能初步驾驭归藏与寂灭的边角……你就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比我想象的更有趣。吴老鬼选中你，或许并非偶然。”

　　“你想做什么？”司徒影的身影悄然挡在林辰侧前方，短刺虽未显现，但冰冷的杀意已锁定紫眸女子。

　　紫眸女子瞥了司徒影一眼，毫不在意：“放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她看向林辰，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相反，我或许可以……再帮你们一次。”

　　她伸出纤指，指向那残破的古阵：“凭你们现在的手段，加上那块碎片，启动这破烂玩意儿的成功率，不到三成。而且，就算成功了，落点也偏差极大，说不定直接把你们扔进某个空间乱流或者绝地。”

　　“你有办法？”林辰沉声问道。

　　“当然。”紫眸女子唇角微勾，“我可以暂时稳固这片区域的空间结构，提高你们传送的成功率和精确度。作为回报……”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幽冥引魂幡上：“除了这面小幡，我需要你……在‘真实流云墟’中，帮我留意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块石头。”紫眸女子的语气带着一丝追忆，“一块看起来很普通，但触摸时，会让你感觉到‘心跳’的石头。找到它，带回来给我。”

　　一块会“心跳”的石头？林辰心中疑窦丛生，这要求听起来比寻找幽冥引魂幡更加古怪。

　　“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找到。”

　　“无妨，留意即可。”紫眸女子似乎并不强求，“那么，交易成立？”

　　林辰与司徒影、苏晓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成立。”

　　“很好。”紫眸女子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她周身那层薄雾开始流动、扩散，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力量弥漫开来。她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口中吟诵着并非此世语言的空灵咒文。

　　随着她的吟唱，整个接引古阵残余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开始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烁起来！那三根屹立的青铜巨柱发出低沉的嗡鸣，柱身上枯死的藤蔓竟隐隐泛起一丝微弱的生机光泽！周围紊乱的空间波动，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稳定！

　　她真的在帮忙稳固古阵！

　　林辰不再犹豫，将界心碎片高高抛起！碎片悬浮在半空，爆发出璀璨的星辉，与下方被激活的古阵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道朦胧的、由无数星光构成的光门，在广场中央缓缓凝聚、成形！

　　“就是现在！注入力量，定位坐标！”紫眸女子喝道。

　　林辰深吸一口气，将混沌灵力疯狂注入界心碎片，同时根据地图印记，将“真实流云墟”的坐标牢牢锁定！

　　光门迅速变得凝实、稳定！

　　“我们走！”林辰低喝，率先冲向光门。

　　司徒影和苏晓紧随其后。

　　就在三人身影即将没入光门的刹那，紫眸女子那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再次传入林辰识海：

　　“小心点哦，小家伙。真正的流云墟，可不是什么善地。还有……别忘了我的石头。”

　　光芒吞没了一切感知。

　　在意识被空间之力彻底包裹的前一瞬，林辰似乎看到，在广场遥远的另一端，几道凌厉的身影正急速掠来，为首的，正是去而复返、满脸杀气的云铮！

　　然而，这一切都已与他们无关了。

　　接引古阵的光芒达到了极致，随即猛地收缩、湮灭。

　　环形广场重新恢复了万古的死寂，只剩下那紫眸女子独自立于残柱之旁，望着三人消失的地方，紫水晶般的眸子里，流转着无人能懂的深邃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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