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碗底的秘纹

　　林知夏攥着那本还带着余温的日记，和陈砚几乎是同时冲向楼梯。楼下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从客厅传来，混着老旧挂钟“滴答”的声响，在空荡的老宅里显得格外刺耳。

　　刚冲到一楼，就见张姨半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腿，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比刚才清明了些。她看见林知夏和陈砚，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伸手将掉在脚边的青花碗碴拢到掌心，指腹反复摩挲着碴口的暗红痕迹，像在确认什么。

　　“张姨，你怎么样？”林知夏蹲下身，刚要去扶她的胳膊，却被陈砚拽了一把——老管家的手腕上，竟也浮现出一道淡淡的月牙形红痕，和陈砚手腕上的旧疤形状相似，只是颜色更浅，像刚被什么东西烫过。

　　“这是守物人附身后留下的‘煞印’。”陈砚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落在张姨掌心的碗碴上，“你一直攥着这东西？”

　　张姨浑身一僵，慢慢松开手，碗碴滚落在地毯上，露出碴口内侧的纹路——那不是普通的碎瓷纹，而是一道刻上去的浅痕，形状像个缩小的“阁”字，和铜钥匙、青铜令牌上的印记如出一辙。“这是……先生书房抽屉里的碗碎的。”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眼神飘向书房方向，“三年前先生走的那天，我在阁楼看见过这只碗，当时它摆在窗台上，碗里盛着半杯水，杯底沉着一片枯叶——和小姐你相册里夹的那片一模一样。”

　　林知夏心头一震，突然想起阁楼日记里提到的“空瓷碗”，想起抽屉里与钥匙吻合的轮廓，还有暗格盖上那句“还有一个”——难道指的不是玉珏，是这只青花碗？

　　“这碗和玉珏是一对。”陈砚突然开口，捡起那片碗碴凑近看，指尖在“阁”字纹路上轻轻划了一下，“二十年前在锁玉墓里，主棺里摆着的是两只碗，中间放着玉珏。当时我和你父亲只带出了一只碗和玉珏，另一只碗嵌在棺底的石槽里，怎么都取不下来，你父亲说‘它要等归位的日子’，我们就没再碰。”他顿了顿，看向张姨，“你在阁楼看见的，是先生后来藏的？”

　　张姨的嘴唇颤了颤，突然往沙发角落缩了缩，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是……先生临终前三天，让我把阁楼窗台上的碗拿下来，锁进他卧室的木箱里。他说‘另一个要是找过来，就让这只碗挡一挡’，我当时没敢问‘另一个’是什么，直到刚才被那黑影缠上，才想起先生说的话——他说的是‘另一个碗’啊！”

　　“另一个碗？”林知夏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客厅，“你是说，这老宅里还有一只青花碗？”

　　话音刚落，陈砚突然拽着她往张姨的房间走：“去你父亲的卧室！那只碗肯定在里面！守物人刚才说‘还有一个’，指的就是它——玉珏和碗要成对归位，才能彻底镇住煞气，少一个都不行！”

　　张姨也挣扎着站起来，跟在他们身后，脚步还有些虚浮：“木箱在先生卧室的衣柜顶上，我去搬梯子！”

　　三人冲进父亲的卧室，午后的阳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陈砚踩着张姨搬来的木梯，伸手够到衣柜顶上的旧木箱——箱子上落着厚厚的灰，锁孔同样刻着“阁”字，林知夏掏出铜钥匙，只轻轻一拧，锁就“咔嗒”开了。

　　箱子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摆着的，正是一只完整的青花瓷碗。碗身洁白，青花纹路和之前的碎碗一模一样，碗口边缘沾着点干枯的花瓣，碗底朝下扣着，像是在藏什么东西。

　　陈砚小心地拿起碗，刚要翻转过来查看碗底，碗身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碗口的花瓣瞬间化作粉末，飘落在绒布上。紧接着，卧室的窗户“哐当”一声被风吹开，窗帘剧烈地晃动起来，一股熟悉的檀香霉味顺着窗缝钻进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不好！它找过来了！”陈砚猛地将碗递到林知夏手里，自己则掏出青铜令牌挡在窗前——令牌上的“阁”字刚亮起微光，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速度快得像一阵风，直扑林知夏手里的瓷碗。

　　林知夏下意识将碗抱在怀里，后背抵着衣柜，突然感觉到碗底传来一阵发烫的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碗底蠕动。她咬着牙将碗翻转过来，就见碗底的青花纹路上，竟慢慢浮现出一道新的刻痕——不是“阁”字，而是一行极小的字，用和日记、纸条上一样的铅笔字迹刻着：

　　“它不在碗里，在画里。”

　　话音刚落，客厅突然传来挂钟“铛”的一声巨响，像是钟摆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书房方向传来“哗啦”一声，是挂画落地的声音——正是那幅父亲的肖像画。

　　陈砚脸色骤变，拽着林知夏就往书房跑：“是肖像画！守物人一直藏在画里！它刚才附在张姨身上，根本不是为了抢钥匙，是为了引我们来找碗，好趁机躲回画里！”

　　冲进书房时，眼前的景象让林知夏倒吸一口凉气——那幅歪斜的肖像画彻底掉在了地上，画框摔得四分五裂，画布上的颜料竟在慢慢晕开，父亲的脸庞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穿藏青色长衫的黑影，正从画布上往外钻，黑烟般的手臂已经伸出了画外，直指向她怀里的青花瓷碗。

　　而碗底的刻痕，还在慢慢加深，最后添上了一个扭曲的符号，像一只睁开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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