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岭夺令

　　【序卷】龙渊令坠

　　第一章 雪岭夺令（一）

　　第1节 风雪落鹰台

　　北境雪岭，十月既望，夜如昼。

　　万山负雪，月轮悬空，银辉照出连绵刀脊。落鹰台孤悬山巅，旧称北天门，是萧氏宗祠祭坛，也是江湖人仰望的枪剑圣地。

　　今夜，宗祠未开，鹰台却灯火通明。

　　三十六盏鲸油灯围成圆阵，火舌被风撕得猎猎作响。灯影里，一面乌金令牌悬于半空——龙渊。

　　萧烈披银貂战甲，肩绣雪鹰，手拄长枪，默立台前。

　　他年过不惑，眉骨如刃，鬓边却早染霜色。寒风卷雪，扑打披风，发出金属般的脆响。

　　家主，云家已入山道。一名黑衣斥候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萧烈抬眼，眸色沉如夜海：再探。

　　雪雾涌动，灯焰骤暗。

　　萧烈探手入怀，取出一只青铜小匣，匣面浮雕龙鲤。

　　二字在月光下透出幽蓝。

　　此令乃朝廷天玺帝亲铸，可号三十六江湖门、止干戈，亦可募私军。

　　皇长子与二皇子争储，各寻外援。七日前，大内密使夜赴雪岭，将令交到萧烈手中——

　　若北境肯助殿下，他日登基，龙渊永镇雪岭。

　　萧烈未当场答复，只命人送走密使。

　　他深知：接令，是饮鸩；不接，是抗旨。

　　雪岭千年基业，或在此令一念。

　　风更急，雪更密。

　　远处传来踏雪声，缓慢却沉稳，像一把钝刀割开夜色。

　　萧烈回首，鹰台石阶尽头，出现一盏青竹灯笼。

　　灯笼后，一人青衫磊落，腰悬玉笛，踏雪无痕——南岭云家主人，云沧海。

　　萧兄，寒夜独酌，岂可无伴？

　　云沧海声音温润，却压住了风吼。

　　萧烈嘴角微扬，枪尾轻顿，石台溅起雪星：云兄远道，敢不奉陪。

　　两人隔十步而立，雪片未及肩头，已被无形气劲震碎。

　　鲸油灯无风自晃，龙渊令在空中轻轻旋转，投下深邃阴影。

　　第2节 枪剑对掌

　　云沧海抬手，青竹灯笼插入雪，火焰瞬暗。

　　江湖皆言，龙渊令乃朝廷镇世之物，萧兄私据，可是欲自立为帝？

　　萧烈冷嗤：令由圣上亲赐，云兄率千骑越境，反责我私据？

　　既有圣旨，可有明诏？

　　一句话堵在刀口。

　　萧烈的确没有明诏，只有密使口谕与龙渊令本身。

　　若无诏，便是矫制。云沧海踏前一步，雪面现出半寸深脚印，却不见周边雪动。

　　内力之控，已臻化境。

　　萧烈枪尾再顿，枪身龙纹亮起乌光：云兄欲夺令，何须借口！

　　好，那便江湖规矩。

　　云沧海解下腰间玉笛，笛长一尺八寸，碧如春水。

　　萧烈长枪斜提，枪尖挑起雪幕。

　　笛出如剑，点向萧烈咽喉；枪走龙蛇，横扫云沧海腰肋。

　　第一招，枪尖与笛身相撞，叮——金声玉振，灯焰尽数低伏。

　　第二招，云沧海左掌自袖底翻出，掌色青莹，映雪成碧——云家苍梧印。

　　萧烈侧身让掌，枪尾倒撞，一式回马问心反撩云沧海丹田。

　　第三招，两人内力交击，雪面炸出三尺圆坑，碎雪如羽，久久不落。

　　鹰台四周，双方弟子屏息观战，无人敢眨眼。

　　五十招后，萧烈枪势转沉，每一枪带出呼啸山岚；云沧海身法却愈轻，笛影化幕，掌风潜行。

　　再十招，萧烈一枪贯空，云沧海左手笛挡，右掌贴枪身滑进——

　　苍梧印逼胸口！

　　萧烈弃左手枪杆，右掌对出——雪岭寒罡。

　　双掌未接，雪面已被压得噼啪龟裂。

　　就在这一刻——

　　咻——

　　极细破空声，夹杂风雪，直取萧烈左肋！

　　第3节 黑冰箭

　　萧烈掌力已吐，回撤不及。

　　乌光穿透银甲，贯入左肋，冰寒瞬间蔓延。

　　是一支无羽箭，长仅三寸，箭身漆黑，泛幽蓝冰纹——玄冰坊秘制。

　　萧烈怒吼，枪尾倒甩，将偷袭者头颅击碎。

　　那人蒙面，腕上纹着，皇家暗卫标记。

　　云沧海趁萧烈分神，笛端一挑，龙渊令脱钩，飞向半空。

　　令坠崖，两家俱亡！萧烈不顾伤，左手抓令，却脚下一滑——

　　令牌自指尖擦过，坠入鹰台外万丈冰崖！

　　一瞬间，风雪失声。

　　云沧海伸手，只抓住一缕寒风。

　　萧烈以枪撑地，血染白雪，怒视崖下：黑冰箭，玄蝠纹……好一个坐山观虎！

　　云沧海面色铁青，回首望向自家子弟：谁放箭？

　　众人皆摇头，目露骇然。

　　两支人马，同时拔刃。

　　雪岭弟子列雁翔阵，长枪如林；南岭弟子布弯月阵，火铳上膛。

　　灯影摇曳，杀机凝霜。

　　萧烈抬手，止住己方：

　　云沧海亦喝止南岭众人：收兵！

　　两人对视，眼底皆映出同一句话：

　　——幕后黑手，在京城。

　　第4节 血誓

　　风雪更狂，灯阵尽灭，只剩残月。

　　萧烈封住左肋穴道，血仍渗甲。

　　云兄，今日之事，非你我所愿。

　　云沧海抛来一只羊脂玉瓶：炎玉膏，可缓寒毒。

　　萧烈接过，却不敷，只沉声：三月内，我必查明放箭者。若贵庄涉及——

　　若我南岭所为，云沧海当自刎于雪岭。青衫家主截口，若是朝廷离间，又当如何？

　　萧烈抬眼，眸光如刀：那便反了这京城。

　　云沧海长笑，笑声却被风雪撕得破碎：好，三月为期。令牌坠落处，我亦会派人同寻。

　　两人各自转身，一步一血印，一步一雪坑。

　　鹰台边缘，萧烈忽回首：云兄——

　　若我死了，寒髓秘方，请替我交予庭舟。

　　云沧海沉默片刻，轻点下颌。

　　萧烈再不回头，银貂披风没入夜幕。

　　雪面之上，两滩血迹，一赤一青，被风卷雪，慢慢覆盖。

　　远处，铜壶滴漏正响，四更三点。

　　龙渊令坠崖的轰鸣，似仍在千山万壑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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