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错位星盘

　　2150年新元市的深夜，出租屋的老旧空调又开始“嗡嗡”作响，冷风裹着键盘缝隙里掉出的饼干渣，吹得未生后颈发僵。他盯着屏幕上《阴阳镜》的“硅基神树”建模，鼠标在“枝叶阴能参数”输入框上悬了足足三分钟——指尖发沉，不是因为累，是胃里的空虚感像潮水般涌上来，满脑子都是煎牛排滋滋冒油的香气，连代码都成了模糊的色块。

　　桌角的薄荷糖盒子早就空了，多明安送的“阴阳调和茶”罐底只剩几片碎茶叶，茶水的淡苦味压不住喉咙里的焦渴。未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视线不自觉飘向厨房——三天前从超市囤的两盒西冷牛排还藏在冰箱冷冻层，银灰色包装上印着“谷饲180天”的字样，是他以前写代码熬大夜时的“救命粮”。那时他总信“程序员就得吃红肉补脑子”，连外卖都只点五分熟的牛排，现在却像藏了块烫手的山芋，连冰箱门都不敢轻易拉开。

　　“就看一眼，不吃。”未生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起身往厨房走。出租屋的厨房只有一平米，瓷砖上还沾着上次煮泡面溅的油星，冰箱门把手上挂着的购物袋磨破了边角，露出里面“高蛋白增肌”的广告语——那是他上周被“健身主播”种草时买的，当时觉得“吃了就能像主播一样有精神”，现在看却像个笑话。

　　他拉开冷冻层，两盒牛排裹着霜花，在冷光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指尖刚碰到包装，身后突然传来“汪”的一声轻哼——旺财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蹲在厨房门口，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牛排，耳朵耷拉成了三角形，尾巴也不摇了，像是在劝他放下。

　　“你懂什么，”未生嘴硬，却还是把牛排塞回冷冻层，“我只是看看，又不吃。”可胃里的馋虫像是被勾了出来，小时候妈妈煎牛排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妈妈总用那口铸铁平底锅，先把黄油融化，再放入牛排，油花溅起时她会下意识挡在他身前，怕油烫到他；煎到七分熟时，她会撒上现磨的黑胡椒，说“这样才够香”。自从父母在保留地意外去世后，他再也没吃过那样的牛排——外卖的牛排是冷冻速食，自己煎的总糊成炭块，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吃，像是在通过这口味道，抓住一点过去的影子。

　　回到电脑前，屏幕上的硅基神树依旧是灰蒙蒙的半成品。未生试着输入“阴能参数0.7A”，回车键按下的瞬间，建模又崩溃了，报错代码“参数与场景不匹配”像根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他想起多明安说的“阴阳失衡则事不顺”，难道真的是因为没吃肉，身体里的“阳能”不够了？他打开浏览器，搜索栏里输入“程序员需不需要吃红肉”，弹出的结果一半是“红肉补铁，适合熬夜人群”，一半是“素食更能保持头脑清醒”，越看越混乱，最后索性关掉页面，盯着屏幕发呆。

　　凌晨一点，未生终于忍不住了。他再次走到厨房，这次没再犹豫，拿出一盒牛排——包装撕开时，暗红色的肉上还带着冰霜，肌理间的脂肪纹路像妈妈以前织的毛线袜，细密又温暖。他用厨房纸擦了擦肉上的霜，肉的腥味混着冰霜的寒气，竟让他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周末的早晨，妈妈在厨房煎牛排，爸爸在客厅看《阴阳技术周刊》，旺财的前身——那只叫“阿黑”的老狗，正趴在他脚边打盹。

　　煎锅放在燃气灶上，蓝色的火焰舔舐着锅底，未生倒了点橄榄油——妈妈以前总用橄榄油，说“健康”。油热后“滋啦”一声，他把牛排放进去，瞬间冒出的油烟裹着肉香，弥漫了整个厨房。旺财蹲在门口，这次没有叫，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无奈，像极了以前阿黑看着他偷偷吃糖的样子。

　　牛排煎到七分熟，未生撒了点黑胡椒和盐，装盘时才发现，家里连像样的盘子都没有，只能用吃泡面剩下的塑料盒。他坐在电脑前，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外焦里嫩，肉汁在嘴里爆开，可吃着吃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好吃，是因为突然意识到：他拼命抓住的“过去”早就变了味，就像这牛排，没有妈妈的铸铁锅，没有爸爸的报纸声，再贵的肉也不是当年的味道。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多明安的微信：“未生，明天早市要收新到的野菜，你要是有空，过来搭把手？给你留了刚炒的花生糖，比薄荷糖更解乏。”

　　未生看着手机屏幕，又看了看手里的塑料盒——牛排还剩一半，油汪汪地躺在盒子里，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他把剩下的牛排倒进垃圾桶，塑料盒扔进垃圾袋，连带着那些关于“红肉补能量”的执念，一起丢进了角落。旺财走过来，用头蹭了蹭他的腿，毛茸茸的耳朵扫过他的手背，像极了小时候阿黑安慰他的样子。未生摸了摸小狗的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明天去素心斋，不仅要帮忙，还要问问多明安，到底什么是“真正的阴阳平衡”——不是代码里的参数，是日子里的烟火气。

　　第二天早上六点，未生被窗外的鸟鸣吵醒。天刚蒙蒙亮，巷子里已经传来收菜车的“滴滴”声，还有菜农们的吆喝：“新鲜的青菜哟——刚从地里拔的！”他洗漱完，换上干净的浅灰色T恤和牛仔裤——这是妈妈生前给他买的，以前总嫌“颜色太浅容易脏”，现在穿在身上，竟觉得格外舒服。旺财早就醒了，蹲在门口，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向日葵，嘴里叼着他的鞋带，催着他出门。

　　素心斋的早市已经很热闹了。多明安站在门口的木桌旁，正给一位老奶奶称青菜，手里的杆秤晃了晃，准星刚好停在“两斤”的位置。几个菜农推着三轮车停在路边，车上装满了新鲜的蔬菜：绿油油的上海青、红彤彤的圣女果、胖乎乎的小土豆，还有一筐带着露水的野菜——叶子是淡绿色的，边缘带着锯齿，未生认不出是什么菜，只觉得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

　　“未生，来得正好！”多明安看到他，笑着挥了挥手，“帮我把那筐野菜搬到后厨，小心别碰掉露水，这菜嫩得很。”

　　未生赶紧走过去，双手抱起野菜筐——筐子是竹编的，带着淡淡的竹香，野菜上的露水沾在他的手腕上，凉丝丝的，很舒服。他往后厨走，刚推开木门，就听到两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多明安老板，我们来啦！这是今天的画稿，您看看行不行？”

　　“还有我整理的调研数据，关于年轻人素食接受度的，或许能帮您做新的套餐宣传。”

　　未生回头，看到两个女孩站在后厨门口。左边的女孩穿着淡绿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高马尾，发梢别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发卡，手里抱着一卷画纸，眼睛亮得像清晨的阳光；右边的女孩穿着白色的棉麻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抱着一个棕色的笔记本电脑，气质文静，像刚从图书馆出来的学生。两人站在一起，一个活泼，一个沉稳，却莫名地和谐，像素心斋窗台上那盆文竹和向日葵，一静一动，相互映衬。

　　“这是林溪，学美术设计的，以后素心斋的菜单、海报都交给她做；这是夏禾，社会学系的研究生，来做社会实践，研究‘素食与社会心态’的关系。”多明安笑着介绍，然后对两个女孩说，“这是未生，程序员，在写一个关于阴阳的游戏，以后会常来店里帮忙。”

　　“你好！我知道你！”林溪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展开手里的画纸，“多明安老板跟我说过你，说你父母也参与过公益电站的项目！你看，我画菜单的时候，参考了《阴阳宇宙论》里的星盘图案，这是我昨晚熬夜画的，你帮我看看，有没有画错的地方？”

　　画纸上是素心斋的新菜单，封面是一幅星盘图：淡绿色的星轨纹绕着中心的硅基神树，边缘画着一圈小小的向日葵，和未生在父母笔记里看到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未生凑过去仔细看，手指轻轻拂过画纸——林溪的笔触很细腻，星轨纹的弧度很流畅，可看到右下角时，他突然顿住了：有一道星轨纹画反了，本该从东向西绕，却画成了从西向东。

　　“这个……”未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怕自己看错，也怕伤了林溪的积极性。

　　“是不是画错了？”夏禾推了推眼镜，也凑过来看，“我之前帮林溪查过星盘资料，好像有一道星轨的方向不对。林溪，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我跟你说过，别总熬那么晚，容易出错。”

　　林溪的脸瞬间红了，像被太阳晒过的番茄，她赶紧把画纸收起来，小声说：“对不起，我昨晚帮你整理调研数据，忘了核对星盘资料……我今天再改改，保证不会错了。”

　　“没事，画画嘛，难免出错。”多明安走过来，笑着打圆场，“未生，你来得正好，帮林溪改改星盘纹吧，你父母的笔记里肯定有准确的图案；夏禾，你去把调研数据给我看看，我们一起商量新套餐的宣传方案。”

　　未生点点头，跟着林溪走到后厨的桌子旁。林溪打开画具箱，拿出铅笔和橡皮，小声说：“其实我不是忘了核对资料，是昨晚想起以前的事，没心思仔细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画纸的边缘，“我以前谈过一个男朋友，他也是学设计的，总说我画的东西‘没灵气’，说我这辈子都成不了设计师。后来他跟别的女生好了，还把我画的稿子当着朋友的面撕了……从那以后，我每次画画都特别紧张，总怕画错，越怕越错。”

　　未生心里一紧，突然想起自己写代码时的样子——每次遇到bug，就会想起父母去世后，亲戚说的“你肯定继承不了你爸妈的本事”，越想越慌，越慌越写不出好代码。他拍了拍林溪的肩膀，轻声说：“我以前写代码也这样，总怕出错，后来多明安跟我说，‘错了就改，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这道星轨纹画反了，我们一起改过来，改完之后，肯定比之前更好看。”

　　林溪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点泪光，却笑了：“谢谢你。以前没人跟我说这些，他们要么说我‘太敏感’，要么说我‘小题大做’。夏禾虽然跟我好，可她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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