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乱世谋策心系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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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拿起茶杯,却没喝。茶水映出他眼底的复杂,有震惊,有不忍,还有一丝被说动的松动。“上个月我去乡下收账,”风尚武继续说道,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种亲历者的恳切,“见着个老汉,七十多了,还在地里刨红薯。他说自己租的地,今年收成好,多缴了两成租子,却把攒下的钱给孙子买了本《论语》。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地是国家的,咱好好种,国家就稳,孙子将来才有书读’。”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这就是把地给百姓的好处。他们不是在为地主卖命,是在为自己种日子,为国家扎根。就像一棵树,根扎得深了,再大的风雨也吹不倒。”
江鹤看着纸上那片被他涂得漆黑的区域,那里代表着那些被地主掌控的土地。他忽然拿起炭笔,在上面狠狠地划了几道,将那些黑色划得支离破碎。
“你说得对。”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清朗,“与其让土地变成吃人的夹子,不如让它长出能挡风遮雨的庄稼。”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明亮起来,透过窗棂,洒在摊开的地图上,照亮了那些纵横交错的线条。江鹤拿起炭笔,在地图的空白处,认真地写下两个字:“民田”。
字迹遒劲有力,仿佛带着一种新生的希望,在暮色中,微微发亮。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压过低矮的屋檐。说书人手里的醒木“啪”地拍在案上,烛火猛地跳了跳,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里都淌着光。
“理想?那理想就像开春时刚抽芽的柳丝,看着青嫩得能掐出水,真要攀着它往云里去,才知枝桠脆得经不住一阵风。”他指尖捻着半块说书用的醒木,指腹磨得发亮,“就说那赈灾的银子吧,从国库搬到粮台,过一道手,封条就松一分;经一个衙役的手,麻袋就瘪一块。去年南边涝了,朝廷拨下的粮船刚到码头,就有官差揣着空麻袋候在岸边,说是‘先替百姓存着’,转头就倒卖给了粮商。那些百姓在泥水里泡着,望着空荡荡的粮船哭,他们倒在酒肆里划拳,说‘这水患来得正好’。”
烛火摇曳间,他忽然提高了声调,醒木再次落下,震得桌上的茶碗都颤了颤:“这些人啊,就像梁柱里的蛀虫,看着不起眼,等发现时,整座屋子都要塌了!你见过粮仓里的老鼠吗?黑夜里眼睛亮得像贼星,咬穿麻袋时专挑最饱满的谷粒下口,拉出来的屎都带着米香。可你纵着它,它能把粮仓啃出个窟窿,最后连装粮的木架都给你嚼成木屑!”
坐在角落的老秀才忽然咳嗽起来,捧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他年轻时做过县丞,亲眼见过赈灾银被层层克扣的景象——本该发给农户的棉衣,到了手里只剩薄薄一层单布,里子塞的不是棉絮,竟是芦花。那时他揣着账本想去揭发,却被上司指着鼻子骂“不识时务”,最后只能看着那些印着“赈灾专用”的箱子,被马车拉进了官老爷的后院。
“可话说回来,”说书人话锋一转,声音里添了些暖意,“这世上总有些骨头硬的。前阵子北边旱得地裂,有个姓秦的县令,把自己的官服当了,换了粮食分给百姓。他光着膀子在田埂上挖渠,晒得脊背脱了三层皮,硬生生引着河水灌了千亩地。百姓们凑了些碎银想给他赎官服,他说‘官服穿不穿不要紧,咱得让地里长出粮食来’。”
烛火映着他眼里的光,像落了星子:“就像老槐树,哪怕树干被虫蛀空了,只要根还扎在土里,开春照样抽出新枝。可若少了那束照路的光——那光不是金銮殿上的龙椅,是心里的那点念想,是‘我是官,就得护着百姓’的实在——再粗的树,也熬不过寒冬。”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纸,像谁在轻轻叹息。老秀才呷了口茶,茶梗沉在杯底,像那些埋在心底的往事。他想起那位秦县令后来因“擅自动用官粮”被罢了官,却在离县那天,百姓们排了十里地送他,有人捧着新做的布鞋,有人揣着刚摘的瓜果,哭着说“秦大人走了,咱的地可怎么办”。那一刻,他忽然懂了,有些东西,比乌纱帽金贵多了。
“秋双国那两位国主,”说书人又拿起醒木,却没落下,“当年修河道时,亲自带着工匠在工地上啃干粮,夜里就睡在草棚里。有回暴雨冲垮了堤坝,国主跳进水里带头堵缺口,手下的人谁敢偷懒?那河道修得结实,到如今还护着两岸的庄稼。可后来呢?他们的儿子坐在暖阁里听着小曲,把治水的银子拿去修了行宫,不到十年,好好的河道就堵得像个烂泥塘。”
烛火渐渐暗了下去,说书人拿起火折子吹亮,火星子在昏暗中跳了跳,像极了那些忽明忽暗的希望。“这历史啊,就像个筛子,漏下去的是渣滓,剩下的那些硬骨头,才撑着天呢。”他把醒木往桌上一放,声音朗朗,“今儿就到这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人群渐渐散去,老秀才却坐着没动。他摸出怀里的半块干粮,是早上路过粥棚时,一个老农塞给他的,说“先生识字,多吃点有力气给咱写状子”。干粮带着麦香,嚼在嘴里,竟有些微甜。
暮春的风卷着海棠花瓣,撞在雕花窗棂上簌簌作响。云逸指尖摩挲着青瓷酒杯,杯沿凝着一层细汗,映得他眼底的光愈发沉静。他刚从南方治水工地赶回来,靴底还沾着两寸厚的泥,混着青草的气息,在青砖地上印出浅痕。
“不急。”他抬手将酒杯举到唇边,琥珀色的酒液晃了晃,映出窗外攒动的人影——江鹤腰间的佩剑还在滴着水,显然是刚从护城河边的暗哨撤回来;风尚武的官服袖口磨出了毛边,他今早刚带着粮队穿过三座沦陷的城镇,布衫里还裹着伤药的味道。云逸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打了个转,忽然朗声笑道:“难得凑齐,这杯先敬活着。”
“当!”三只酒杯在空中撞出清亮的脆响,酒液溅在袖口上,江鹤下意识地想擦,却被云逸按住手腕。“别擦,”云逸的指尖带着泥温,“这痕迹比官印实在。”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间,将酒液里的涩味咽得干干净净。
窗外的风突然紧了,卷起帅帐外的杏黄旗,旗角拍打着竹竿,像谁在远处擂鼓。江鹤按在剑柄上的手紧了紧——今早他在城门洞发现三具流民的尸体,喉咙都被割开了,伤口边缘泛着黑,是北狄骑兵的手法。他刚要开口,却见云逸从怀里掏出张揉得发皱的地图,手指点在标注着“柳河坝”的位置:“知道你们急。”
地图上的墨迹还没干,柳河坝的堤坝被红笔圈了三个圈,旁边批注着“三更溃堤”。“北狄想借水攻,”云逸的指甲在“溃堤”二字上刮了刮,带出些纸屑,“昨晚我在工地见着上游漂下来的死鱼,鳃里全是沙子——他们在坝底埋了炸药。”
风尚武猛地攥紧酒杯,指节泛白:“我就说粮队行至柳河时,水面怎么泛着油花!”他袖口的伤药味混着酒气散开,“那三个镇子的百姓还在坝下游等着粮船,要是溃堤……”
“所以这杯酒,”云逸又给三人续上酒,酒壶底的沉淀物泛起,像极了河底的淤泥,“还要敬敢趟浑水的。”他指尖戳着地图上的柳河坝:“江鹤带三百轻骑,现在就去炸掉北狄的火药库,记住用硝石混桐油,炸得慢些,让他们有时间哭爹喊娘。”江鹤刚要起身,又被他叫住:“把你那柄锈剑换上,我给你备了新淬的毒,见血封喉的那种。”
“风尚武,”云逸转向脸色发白的粮官,“你带船队顺流而下,别靠岸,等听见爆炸声就往坝上卸石头——用船撞,把溃堤口堵成实心的。”他忽然笑了,眼底闪过点促狭:“记得让民夫把家里的铁锅都带上,碎铁片子比石头顶用。”
风卷着雨点子砸在窗上,云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杯底露出刻着的“守”字。“我本心不想沾这浑水,”他望着窗外渐密的雨帘,雨珠在他刚印下的泥脚印里砸出小坑,“可柳河坝下游有十二万百姓,他们昨晚托人送来的饼子还在我怀里呢。”他拍了拍胸口,粗布衣衫下鼓起一块,“热乎的,还带着芝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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