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意外的共鸣

　　与艾莉丝那场堪称“降维打击”的学术交流结束后，奥德尔·冥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藏书塔那令人窒息的寂静。艾莉丝提出的理论模型和推演，在他眼中充满了基于物质位面认知局限的谬误与缺口，如同用沙堡去丈量海洋的深度。这场对话非但未能提供有效信息，反而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双方在基础认知维度上存在的鸿沟。他需要一些更……直接、更本质的数据。

　　他习惯性地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冥河上的一片薄雾，悄然融入圣所的环境背景中。不知不觉间，他循着一种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泥土、汗水、野兽皮毛以及……烤肉的焦香——来到了圣所后山那片开阔的、被用作实战训练场的边缘。

　　训练场一角，远离正式的箭靶和魔法傀儡，靠近一片小树林的空地上，正传来一阵激烈的、夹杂着浓郁北境口音的争论声。

　　“俺跟你说！坎普！论烤肉，还得是俺们北境的冰原牦牛！” 托尔·铁影那洪亮的声音震得树叶簌簌作响。他正挥舞着一根粗壮的手臂，脸红脖子粗地对着面前的坎普嚷嚷，“那肉，雪花均匀，带着一股子雪松的清香！用北境特有的炽热苔慢火烤出来，外皮焦脆，里面鲜嫩多汁！撒上点岩盐！那味道，啧啧！给个泰坦神当都不换！”

　　站在他对面的坎普·石爪，抱着粗壮的双臂，巨大的獠牙在阳光下闪着白光，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鼻子里喷出两股热气：“北境牦牛？肉质太柴，腥味重。俺们荒原的闪电羚羊才是极品！那家伙跑起来像风一样，肉质紧实有弹性，几乎没有肥膘！用荒原沙棘果的汁液腌过，穿在红柳枝上烤，果木的香气渗进肉里，一口下去，鲜得能咬掉舌头！” 他边说边比划着，仿佛手里正拿着一串香气四溢的烤羚羊肉。

　　“嘿！你个荒原蛮子！敢说俺们牦牛肉柴？”托尔眼睛一瞪，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那是你不会烤！俺曾祖父凯兰爷爷烤的牦牛肋排，能香飘十里！连瓦尔基里姐姐都夸好！”

　　“哼，吹牛谁不会？有本事拉头牦牛来，咱们现场比划比划！”坎普也不甘示弱，獠牙龇起，发出挑战。

　　两个身材魁梧的战士，为了一块虚拟的烤肉，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属于战士的豪迈与……食物的诱惑。

　　奥德尔静静地站在一株巨大的星光杉的阴影下，灰银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这种充满原始生命力的、直白到近乎粗野的争论，与他刚刚经历的、充满抽象符号和逻辑链条的学术对话，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然而，奇怪的是，这种围绕着实实在在的“食物”与“狩猎”的争论，似乎比那些高深的理论，更能引起他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毕竟，冥界虽无口腹之欲，但对“猎物”的追踪、对“能量本质”（在冥界，某些灵魂或能量体亦可视为一种“食材”）的辨析，却是刻入他本能的东西。

　　就在托尔和坎普争执不下、快要演变成“友好”的肢体碰撞时，奥德尔向前迈了一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的出现无声无息，却让正在激烈争论的两人同时一滞，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奥德尔老兄？”托尔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你咋到这儿来了？” 他还以为奥德尔会跟艾莉丝在藏书塔里讨论到天黑呢。

　　坎普也收敛了争执的姿态，微微颔首致意，眼神中带着猎手特有的审视与一丝敬畏。

　　奥德尔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托尔脸上，用他那特有的、平稳无波的声线问道：“你们在讨论……不同位面生物的肉质优劣，与狩猎方式？”

　　他的问题直接切入核心，没有丝毫寒暄或铺垫。

　　托尔和坎普对视一眼，都有些懵。这位冥神之子，怎么突然对烤肉感兴趣了？

　　“啊……是啊！”托尔率先反应过来，虽然不明白为啥，但说到吃的他立刻来了精神，“俺跟坎普正掰扯呢，到底是北境的牦牛肉好，还是他们荒原的羚羊肉香！”

　　奥德尔微微偏头，似乎在检索某种记忆，灰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数据流的光芒。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但内容却让托尔和坎普瞬间瞪大了眼睛：

　　“论及肉质鲜嫩，冥界忘川河畔生长的幽魂角鹿，或许更胜一筹。”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其肉质呈半透明状，蕴含精纯的阴性能量，入口冰爽，无需烹饪，细嚼之下自有甘甜。追踪它们需避开‘哀嚎之风’的干扰，在其穿越‘静默苔原’时出手最佳。”

　　托尔和坎普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幽魂角鹿？忘川河？静默苔原？这……这听起来可比牦牛和羚羊带劲多了！

　　“至于狩猎的刺激与挑战，”奥德尔继续平静地说道，灰眸中似乎有微光闪烁，仿佛回忆起了什么，“追踪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的失控分身，更具价值。它们狡猾，凶暴，能撕裂空间短暂跳跃。需预判其跳跃轨迹，利用冥界薄弱的空间节点设伏。成功捕获后，其核心熔岩腺体是极佳的能量催化剂，虽然……不适合食用。”

　　“嘶——！”托尔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像铜铃，“地狱三头犬？！奥德尔老兄！你还猎过那玩意儿？！俺滴个泰坦老祖宗！太……太厉害了吧！” 他看向奥德尔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无比的崇拜，仿佛看到了活着的神话。

　　坎普也听得獠牙微张，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猎人的本能让他对奥德尔描述的狩猎场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忍不住问道：“预判空间跳跃？如何判断节点薄弱处？”

　　奥德尔看了坎普一眼，似乎对他的专业提问比较满意，简洁地回答：“观察空间涟漪的衰减频率，以及负能量淤积点。需要……特殊的视觉。”

　　就这样，一场关于烤肉的争论，诡异地转向了更高阶的、跨位面的狩猎经验交流。奥德尔虽然言简意赅，但每一句都精准地描述出冥界特有生物的习性、弱点、追踪技巧以及……呃，“食用”（或利用）价值。他的描述客观、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学术报告般的精准，但内容却充满了冥界特有的诡异与危险魅力。

　　托尔听得如痴如醉，时不时发出“哇！”“牛逼！”的惊叹，已经完全把牦牛和羚羊抛到了脑后。坎普则听得十分专注，獠牙不时轻叩，似乎在认真琢磨奥德尔提到的追踪技巧。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照亮了这奇特的组合：一个热情似火的北境战士，一个沉默坚韧的巨魔猎手，和一个冷峻神秘的冥神之子，三人竟然围在一起，气氛热烈（主要是托尔在热烈）地讨论着哪个世界的肉更好吃、哪种猎物更难抓。

　　这幅画面，与不久前藏书塔内那场冰冷失败的学术会谈，形成了无比戏剧性的反差。

　　奥德尔站在其中，灰银色的眼眸深处，那万年不变的冰封之下，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这种直接、具体、关乎生存本能（即使是不同位面的生存本能）的交流，似乎比那些抽象的理论推演，更能触及某种……本质的东西。

　　他发现，与这两位“思维简单”的战士沟通，反而比与那位学识渊博的学霸沟通，要……顺畅得多。

　　（奥德尔·冥渊的沟通模式记录 - 意外发现版）

　　地点： 圣所后山训练场边缘。

　　交互对象： 托尔·铁影，坎普·石爪。

　　交互主题： 意外介入其关于“位面生物肉质”与“狩猎技巧”的争论。

　　交互过程： 就冥界特产生物（幽魂角鹿）肉质特点、狩猎要点，及高难度目标（地狱三头犬分身）追踪技巧进行了信息交换。

　　交互效果评估： 远超预期。信息传递直接、高效，反馈积极（托尔：惊叹；坎普：专业追问）。无认知障碍。

　　与前期对比： 相比与艾莉丝·光铸的学术交流（存在维度差，效率低），此次围绕具体、具象事物（狩猎、食材）的沟通，顺畅度与信息接收度显着提升。

　　初步结论： 与特定对象（思维方式直接、关注点具体）的沟通，可能比与同领域（知识探索）但认知维度差异过大者更有效。需调整后续信息获取策略。

　　备注： “烤肉”或可作为与托尔·铁影建立有效沟通的切入点？—— 奥德尔·冥渊（数据分析，策略调整版）

　　（托尔·铁影的震惊与崇拜日志 - 发现新大陆版）

　　重大发现： 奥德尔老兄不仅学问大！打猎也更牛逼！

　　具体证据： 他居然猎过幽魂角鹿！还是忘川河边的！生吃就鲜甜！还追捕过地狱三头犬！活的！能空间跳跃的那种！

　　内心活动： 俺滴个亲娘嘞！这可比烤牦牛刺激一万倍！奥德尔老兄简直是俺的偶像！怪不得他是冥神之子！太酷了！

　　当前状态： 对北境牦牛和荒原羚羊失去兴趣。迫切想知道冥界还有啥好吃的、好玩的、好打的！

　　关系进展： 感觉和奥德尔老兄的距离瞬间拉近了！原来他也喜欢打猎！还是有共同语言的嘛！

　　下一步计划： 一定要找机会跟奥德尔老兄一起去冥界（如果能去的话）打次猎！开开眼界！—— 托尔·铁影（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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