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磐石生根双剑合壁

　　暗道出口处秦淮河的冷风，并未能带走郑耀先。在他即将踏上来接应的快艇前一刻，一名毛人凤的贴身卫士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递上一张折叠的纸条。

　　“郑组长，局座急令！”

　　郑耀先心中一凛，展开纸条，上面只有毛人凤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八个字：“计划有变，速返指挥部。”

　　瞬间，无数种可能性在郑耀先脑中闪过。暴露了？试探？还是局势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他面上不动声色，对那卫士点了点头，又对快艇上沉默的驾驶员做了一个取消行动的手势，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再次步入那阴冷潮湿的暗道。

　　重返地下指挥部的过程，比离开时更加漫长而煎熬。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他必须快速调整心态，重新戴好那张忠诚与干练的面具。

　　指挥部内的气氛比他离开时更加凝重。毛人凤依旧坐在主位，但旁边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脸色依旧苍白却眼神异常清明的刘铭章，他竟也被带到了这里；另一个，则是郑耀先未曾预料到的，电讯处的苏晓晚，她垂手站在角落，脸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李振则站在毛人凤另一侧，眼神在郑耀先和刘铭章之间逡巡，带着审视与不解。

　　“局座。”郑耀先立正敬礼，目光快速扫过刘铭章，两人眼神一触即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疑问。

　　“耀先，你回来得正好。”毛人凤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指了指刘铭章，“铭章的伤势，经医生再次检查，认为虽未痊愈，但已无大碍，静养即可。如今局势瞬息万变，正是用人之际，让他躺在医疗室，是浪费人才。”

　　郑耀先心中念头飞转，毛人凤此举何意？是将刘铭章也作为人质，还是真的认为他恢复了利用价值？他谨慎回应：“铭章能早日康复，为国效力，实乃幸事。”

　　毛人凤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郑耀先和苏晓晚，最终定格在郑耀先脸上：“先前让你先行赴台，筹建‘深蓝’，是考虑到你熟悉‘磐石’内核。但刚刚接到上海方面密电，机场管控极其严格，单独护送核心名单风险过高。且‘磐石’计划初立，根基未稳，许多技术环节和人员背景核查，离不开铭章在电讯方面的支持。”

　　他顿了顿，身体前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因此，我决定，‘磐石’计划的最终落实与前期稳固工作，由你郑耀先负总责，刘铭章全力协助，特别是人员技术背景甄别与通讯安全架构，由他主导。苏晓晚，你，负责提供电讯技术支持，确保所有联络通道绝对加密与畅通。你们三人，必须精诚合作，在我离开南京之前，将‘磐石’的根，牢牢扎下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让郑耀先和刘铭章心中都是一震。毛人凤不仅留下了郑耀先，还将刘铭章和苏晓晚也纳入了核心圈层！这意味着监视更加严密，但也意味着，他们获得了名正言顺接触最高机密、并可能暗中协作的机会！这究竟是毛人凤用人的魄力，还是一个更加精巧的陷阱？

　　“卑职遵命！”郑耀先率先反应过来，立刻表态，“定与铭章、苏小姐通力合作，完善‘磐石’，不负局座重托！”

　　刘铭章也适时地咳嗽了两声，声音虽弱但清晰：“铭章……必竭尽所能，辅助郑组长，确保网络无虞。”

　　苏晓晚只是微微躬身：“晓晚明白。”

　　“很好。”毛人凤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李振。”

　　“卑职在！”

　　“你继续负责指挥部安全与外勤行动，配合耀先他们，提供必要支援。同时，加紧与上海方面联系，确保空中通道一旦恢复，我们能第一时间获知。”毛人凤的安排，依然保持着内部的平衡与牵制。

　　“是！”

　　任务分配已定，郑耀先、刘铭章和苏晓晚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他们回到了地面一层临时划拨的办公室，这里相对安静，也便于沟通。

　　门窗紧闭，确认隔音无误后，郑耀先看向刘铭章，低声道：“你的伤……”

　　“无妨，皮肉之苦，不影响思考。”刘铭章摆摆手，眼神锐利，“他留下我们，是双刃剑。我们必须利用这个机会，既要让‘磐石’看起来无懈可击，又要暗中留下后门。”

　　苏晓晚在一旁安静地整理着电讯设备，闻言抬起头，轻声道：“通讯架构方面，我可以设计几套备用的、更加隐蔽的加密方案，表面上符合要求，实则掌握在我们手中。”

　　郑耀先点头，这正是他需要的。他将那个钛合金盒放在桌上，“这是‘磐石’核心名单。铭章，你需要尽快熟悉，从技术角度提出‘合理’的调整建议，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将一些过于顽固或危险的人员边缘化，或者标记出来。”

　　刘铭章接过盒子，神色凝重：“明白。我会仔细研判。”

　　“晓晚，”郑耀先又看向苏晓晚，“除了加密方案，还需要你监控所有与‘磐石’相关的电讯往来，特别是可能指向‘幽灵’残存节点的信号。我虽然干扰了之前的触发，但不能保证没有备用机制。”

　　“交给我。”苏晓晚简洁地回答，眼神坚定。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南京城的陷落进入倒计时，枪炮声日益逼近核心区域。但在保密局这间临时办公室里，郑耀先三人却在争分夺秒地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他们以极高的效率“完善”着“磐石计划”，刘铭章凭借其技术权威，对名单人员提出了数条看似严谨、实则暗藏玄机的评估意见；苏晓晚设计了一套极其复杂却又被他们掌握核心密钥的通讯体系；郑耀先则统筹全局，确保所有方案既能通过毛人凤和李振的审查，又能实现他们的真实意图。

　　工作的紧密配合，使得郑耀先和刘铭章有了大量自然交流的机会。在讨论技术细节的掩护下，他们快速交换着关于“幽灵”指令破解的进展、对毛人凤意图的分析以及对未来局势的判断。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两人之间重新建立并加深。

　　而苏晓晚的存在，如同一个沉默而可靠的枢纽，确保了信息传递的安全与效率。她的专业和能力，赢得了郑耀先和刘铭章内心的尊重。

　　这天深夜，郑耀先和刘铭章还在对着地图分析一个潜伏节点的位置设定。

　　“这里，靠近水源，交通便利，但也是未来重点监控区域。”刘铭章指着地图上一处。

　　“可以设定为二级节点，降低活跃度，将核心人员向更隐蔽的城南区域转移。”郑耀先提出建议，这符合安全原则，同时也便于未来监控。

　　刘铭章表示同意。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一丝在极限压力下淬炼出的冷静与坚定。

　　“我们还有时间，”郑耀先低声说，像是在对刘铭章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在他离开之前，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刘铭章微微颔首，看向窗外依旧被火光映红的夜空：“根扎得深，才不怕风雨。”

　　毛人凤的办公室内，他听着李振关于郑耀先小组工作进展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郑耀先和刘铭章的“精诚合作”与高效，既在他意料之中，也让他心底那丝疑虑如同水底的暗草，悄然生长。但他现在需要他们，需要这把“双剑”为他稳固后方。至于未来……他看了一眼日历，距离他预定的离开时间，还有一段日子。他还有时间，看清楚很多事。

　　南京的最后一局棋，因为这三人的意外联手，走向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磐石能否真正生根，双剑最终指向何方，一切都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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