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每次想起师尊，道心就裂开一分

　　那声音响起的刹那，破败土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凌霜六人霍然转头，目光死死盯住门口。光影扭曲间，一道身影缓缓步入。依旧是那身玄色暗金流纹的长袍，依旧是那张与孤辰酷似却冰冷无情的面容——正是之前在回响之廊出现过的玄袍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口中的“锚点”又是什么意思？

　　玄袍人似乎对凌霜六人的存在并不意外，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全场，在凌霜怀中冰封裂纹蔓延的少年孤辰身上略一停留，最终，落在了那张破旧床榻上，正因高烧而痛苦蜷缩的、年幼的孤辰身上。

　　那冰冷的目光中，竟泛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欣赏的涟漪，仿佛在打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胚料。

　　“纯净的苦难，未经雕琢的绝望……确实是上佳的‘锚点’。”玄袍人轻声自语，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愈发明显。

　　“你到底想干什么？！”赤练踏前一步，妖力澎湃，赤红的眼眸中燃烧着怒火与警惕。尽管知道此人深不可测，但保护师尊——无论是哪一个——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玄袍人终于将目光转向她们，那眼神如同在看砧板上挣扎的鱼：“我想干什么？我只是在观察，在等待。观察命运的轨迹，等待……‘果实’的成熟。”他的视线再次掠过两个孤辰，“一个，是苦难的起点；一个，是痛苦的汇聚。你们不觉得，这是‘影镜’最完美的降临之所吗？”

　　“影镜”的降临之所？！

　　众人心头巨震。难道这玄袍人，与“影镜”是一伙的？还是他另有所图？

　　“你与‘影镜’是何关系？”墨璇冷静发问，同时暗中催动灵力，戒备到了极点。

　　玄袍人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弄：“关系？硬要说的话，算是……竞争者，也是……潜在的合作者吧。它想吞噬一切，覆盖真实。而我……只是想看看，当最深的绝望与最初的苦难碰撞时，会绽放出怎样绚烂的‘道裂’之光。”

　　道裂？！

　　这个词让凌霜六人神魂俱颤。她们不约而同地内视自身，骇然发现，自从知晓部分真相，尤其是目睹了这贫瘠苦难的“源点”后，她们那原本坚不可摧的至尊道心，竟然真的浮现出了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痕！每一次对师尊的回忆，每一次对过往的悔恨，都像是在那裂痕上又加重了一分！

　　这玄袍人，他竟然能洞察到她们道心的变化？

　　“你到底是谁？”凌霜的声音沙哑，抱着少年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发抖。怀中的小弟气息越来越弱，床榻上的幼年师尊也命悬一线，而眼前这个神秘强大的敌人（或旁观者）更是深不可测，重重压力几乎让她窒息。

　　玄袍人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了手，指尖对准了床榻上年幼的孤辰。

　　“住手！”苏瑶惊呼，丹药灵力化作屏障护向床榻。

　　然而，玄袍人的指尖只是虚虚一点，苏瑶布下的灵力屏障便如同泡沫般无声碎裂。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极致寒冷与扭曲意味的力量，跨越空间，直接笼罩了那个生病的孩子。

　　年幼的孤辰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小小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仿佛正在承受某种无法言说的折磨。一股灰暗的、带着不祥气息的能量，开始在他周身汇聚。

　　“你在催化他的苦难？！你在加速‘影镜’的降临？！”星眸失声喊道，命盘碎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只是……帮它一把。”玄袍人语气平淡，仿佛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此优质的‘锚点’，若不加以引导，岂非浪费？况且，‘影镜’吞噬了这里，或许能让我看到……更多有趣的‘道裂’景象。”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凌霜六人。

　　疯子！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不在乎善恶，不在乎结局，只在乎所谓的“观察”和“道裂”！

　　绝不能让他得逞！

　　凌霜眼中厉色一闪，将怀中少年迅速交给身旁的妙音：“护住他！”话音未落，她身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的璀璨剑光，直刺玄袍人！这一剑，蕴含了她身为剑尊的毕生修为，更蕴含了她此刻所有的愤怒、悔恨与守护之意！

　　剑光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细微的颤鸣。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剑，玄袍人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玩味。他不闪不避，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对着那道剑光，轻轻一夹。

　　“铮——！”

　　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仿佛能刺破耳膜。

　　那足以斩断山岳、撕裂虚空的绝世剑光，竟被他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剑尖距离他的眉心只有一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凌霜瞳孔骤缩，全力催动剑元，剑身嗡鸣不止，却如同陷入泥沼，动弹不得。

　　“剑心已裂，锋芒犹在，可惜……力道散了大半。”玄袍人淡淡评价，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从凌霜的本命灵剑剑尖传来！一道裂痕，顺着剑身蔓延而上！

　　本命剑受损，凌霜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剑光溃散，身形踉跄后退。

　　“大师姐！”苏瑶和赤练同时上前扶住她，脸上写满了惊骇。她们知道玄袍人很强，却没想到强到如此地步，连大师姐的全力一剑都能如此轻易接下并反伤！

　　“没用的。”玄袍人松开手指，仿佛掸去一点灰尘，“你们的道心已裂，十成力量能发挥出七成已是侥幸。更何况……你们真的敢，在这里，动用全力吗？”

　　他的目光扫过这间摇摇欲坠的土屋，扫过床榻上痛苦的幼年孤辰，扫过妙音怀中濒临崩溃的少年孤辰。

　　“在这里动手，余波便足以将这两个‘他’，彻底化为飞灰。”

　　这句话，如同最冰冷的枷锁，瞬间束缚住了凌霜六人所有的力量。投鼠忌器，她们空有通天修为，此刻却连五成力量都不敢动用！

　　无力感，如同毒藤，再次疯狂滋长，缠绕着她们裂开的道心。

　　而床榻上，年幼孤辰周身的灰暗能量越来越浓，他的痛苦呻吟也变得越来越微弱，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玄袍人似乎在以一种残酷的方式，强行将“影镜”的力量接引过来，要将这苦难的“源点”彻底污染、吞噬！

　　妙音怀中的少年孤辰，似乎也受到了强烈的共鸣刺激，冰封上的裂纹越来越多，那“恨不得再死一次”的绝望意念，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

　　内外交困，道心崩裂，强敌环伺，救赎无门……

　　每一次想起师尊，想起他的付出，他的苦难，他的算计，他的结局……道心上的裂痕就加深一分。那裂痕中，渗出的是无尽的悔恨、自责、迷茫与痛苦。

　　难道她们穿越时空，最终竟是亲手将师尊推向更深的深渊？难道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时刻——

　　“呜……”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奇异安抚力量的箫声，不知从何处，幽幽地传了进来。

　　这箫声空灵、悠远，仿佛穿越了万古沧桑，带着一种抚平创伤、净化污秽的力量。

　　箫声传入土屋的瞬间，床榻上年幼孤辰周身的灰暗能量猛地一滞，那被玄袍人引动的“影镜”之力，仿佛受到了某种克制，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就连妙音怀中少年那扩散的绝望意念，也似乎被这箫声稍稍抚平了一丝。

　　玄袍人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冰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外和……凝重。

　　他猛地转头，望向土屋那破旧的窗外。

　　窗外，依旧是一片昏暗贫瘠的景象。

　　但在那远处的山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拄着拐杖的佝偻身影。

　　箫声，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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