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师尊的爱太沉重，压垮了六颗心

　　荒芜的山谷，死寂无声。风卷着沙尘，呜咽着掠过嶙峋的怪石，更添几分苍凉。

　　凌霜六人或站或坐，如同泥塑木雕，目光空洞地望着被她们小心翼翼安置在柔软衣物上的两个孤辰——气息微弱、濒临死亡的幼年本体，以及冰封虽稳却依旧昏迷不醒的少年未来身。

　　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重，压得她们喘不过气，连魂魄都仿佛被冻结。

　　幼年孤辰最后那一眼的“了然”与“接纳”，那主动渡出本源的决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不仅刺穿了她们的心脏，更将一种名为“真相”的极寒，直接灌注到了她们道心的裂痕深处。

　　原来，他早就知道。

　　或许不是知道所有细节，但他骨子里就明白牺牲与守护是他的宿命。从这最苦难的源头开始，便是如此。

　　她们一直以为是自己误解了师尊，亏欠了师尊。可直到此刻，她们才绝望地意识到，她们连“亏欠”的资格，都快要没有了。

　　因为他的给予，他的守护，他的牺牲，早已超越了“师徒情分”所能承载的极限，达到了一种她们无法理解、更无法承受的高度。

　　那不是恩情，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燃烧自我照亮他人的道。一种她们穷尽一生，也无法望其项背的……生命姿态。

　　苏瑶跪坐在幼年孤辰身边，指尖凝聚着最精纯的生机灵力，却颤抖着不敢落下。她怕自己的触碰，会玷污了这份纯净的苦难；她怕自己炼制的任何丹药，都抵不过他主动献出的那一缕本源之重。她是丹圣，能活死人肉白骨，却救不了一个心甘情愿走向祭坛的灵魂。

　　“我……我该怎么做？”她喃喃自语，泪水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上，瞬间消失无踪。她毕生追求的丹道，在师尊这无声的“给予”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赤练靠在一块巨石上，仰着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那双总是燃烧着炽热火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她曾以为爱恨都要轰轰烈烈，恩仇必要千倍奉还。可师尊的爱与守护，无声无息，沉重如山，将她那快意恩仇的信条碾压得粉碎。她连恨的资格都失去了，因为所有的“恨”都源于误解，而所有的“恩”，她们都还不起。

　　妙音抱着古琴，琴弦尽断，指尖的伤口已经凝结。她试图在心中重构那首《思音》，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幼年孤辰渡出本源时那决绝而平静的眼神。音乐是灵魂的语言，可她此刻的灵魂，只剩下一片被沉重爱意压垮后的、支离破碎的杂音。她连为他奏一曲安魂的资格，都没有了。

　　墨璇面前的地面上，刻画着无数繁复的阵纹推演，但所有的线条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死结——无解。她的理性，她的计算，无法衡量那种超越逻辑的奉献。阵法可以困杀强敌，可以守护一方，却无法计算出该如何面对一份早已将自身也规划为棋子的、深沉到令人窒息的爱。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阵道，如此渺小。

　　星眸呆呆地看着手中裂成两半的命盘。天机？命运？她曾以为窥得一线天机便能逆天改命。可师尊走的，是一条连天道反噬都敢主动引上身的路。她的占卜，她的窥探，在他那“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强悍与悲悯面前，成了最大的讽刺。她连为他占卜一线生机的资格，都显得可笑。

　　凌霜站在稍远的地方，背影挺得笔直，如同她从未弯曲的剑。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体内的剑元早已紊乱不堪，本命剑上的裂痕如同蛛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道基的剧痛。她是大师姐，是剑尊，理应守护一切。可她却连最小的师弟（幼年师尊）都护不住，反而需要他用生命来反向守护她们带来的“麻烦”。她的剑，可以斩断山河，却斩不断这命运的枷锁，斩不断这沉重到让她想要跪地嘶吼的爱。

　　师尊的爱，太沉重了。

　　它不像山，山可攀越。

　　它不像海，海可渡舟。

　　它像是整个星空都压了下来，带着亘古的寂寞与无悔的牺牲，将她们这六颗曾自以为坚硬无比的心，压得寸寸碎裂，连齑粉都不剩。

　　她们不配得到这样的爱。

　　更不配，去爱这样的他。

　　“呃啊——！”赤练突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巨石上。巨石轰然碎裂，她的拳头也血肉模糊，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内心那无处宣泄的、几乎要将她撑爆的沉重与痛苦。

　　这一声低吼，仿佛打破了死寂的魔咒。

　　苏瑶终于崩溃，伏在地上，失声痛哭。妙音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无声的泪水滑过苍白的脸颊。墨璇推演阵纹的手指僵在半空，一滴晶莹砸在泥土里。星眸将裂开的命盘紧紧抱在怀里，蜷缩起身体。

　　凌霜依旧站着，但紧握的双拳指甲早已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下。她仰起头，闭上眼，试图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去，却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那是陨神崖的血色，是幼年师尊渡出本源时那灰败的脸色，是她们道心裂痕中渗出的、悔恨的血色。

　　山谷中，只剩下风声和压抑的哭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直昏迷的少年孤辰，睫毛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眉宇间那层由玄袍人留下的冰封，发出了细微的“咔嚓”声。并非碎裂，而是仿佛内部的某种结构正在发生变化。那原本坚硬冰冷的封印，竟然开始变得……透明、柔和，如同初春正在融化的薄冰。

　　透过那逐渐透明的冰层，可以看到，他体内那原本因痛苦和绝望而紊乱的气息，正在被一股微弱却无比温暖、坚韧的力量抚平、梳理。那股力量的源头，赫然便是之前幼年孤辰渡给他的那一缕本源！

　　幼年的他，正在用自己最纯粹的生命之火，温暖、修复着未来的他！

　　与此同时，地上气息奄奄的幼年孤辰，那苍白如纸的小脸上，似乎也因为这种奇异的共鸣，恢复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色。

　　这相互依存、彼此救赎的一幕，本该是希望的象征。

　　可落在凌霜六人眼中，却让她们心中的沉重与痛苦，达到了顶点！

　　她们看到了什么？

　　她们看到了，最需要被保护的、一无所有的他，反过来，成了她们的救赎，成了未来那个他的支撑！

　　她们这些所谓的至尊，除了眼睁睁看着，除了感受着这无边无际的沉重和自责，还能做什么？

　　师尊的爱，不仅沉重，更带着一种……她们永远无法企及的境界。让她们自惭形秽，让她们的道心在崩塌的边缘反复煎熬。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星眸忽然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山谷的某个方向，那里似乎有一块不起眼的、半埋在地里的残破石碑。

　　她涣散的目光凝聚了一瞬，带着哭腔，不确定地轻声道：“那里……好像有字……”

　　凌霜猛地睁开眼，循着星眸所指的方向望去。

　　苏瑶也止住了哭泣，赤练停下了自残，妙音和墨璇都抬起了头。

　　残破的石碑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尘土，但依稀可见几个模糊的、古老的刻痕。

　　凌霜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感觉脚下如同踩着刀尖。她伸出手，颤抖着，拂去石碑上的尘埃与苔藓。

　　几个苍劲古朴，却带着无尽悲凉与决绝意味的大字，逐渐清晰地显露出来——

　　【赎罪之谷，万道归寂】

　　而在这些大字的旁边，还有一行更小、却更加触目惊心的刻字，那笔迹……她们依稀辨认出，竟与孤辰的笔迹有几分神似！

　　**【吾道孤辰，立誓于此：以吾残躯，渡尽孽徒之厄，纵万劫不复，魂飞魄散，亦……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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