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老炮儿的恐慌

　　有着军、工背景的王家，则联系了外贸部的熟人，一位穿着中山装，胸前别着钢笔的科员在堆满文件的办公室里查阅了杰克的入境记录和签证信息。

　　科员还托人去美国驻海市领事馆打听，领事馆的外交官在装修精致的会客厅里端着咖啡，手指在咖啡杯的耳柄上轻轻摩挲，含糊地确认摩根家族确实有位旁系子弟近期来华考察投资环境，至于具体身份和权限，却以涉及个人隐私为由不肯多透露，只说如需确认可通过官方渠道与美国商务部对接。

　　还有以地产起家的沈家，直接派了亲信来海市，亲信穿着普通的夹克衫，戴着鸭舌帽，装作来海市旅游的游客，偷偷接触和平饭店的楼层经理。

　　经理在员工休息室里喝着搪瓷杯泡的茶，压低声音说： “那位晏先生每天都待在房间里看文件，很少出门，偶尔会和摩根先生一起在酒店餐厅吃饭，点的都是中餐，摩根先生好像不太习惯用筷子。”

　　又找外经贸委的科员打听，科员在食堂里趁着打饭的间隙小声透露，“项目进展很顺利，海市这边很重视，副市长每天都会过问，还专门成立了专项小组对接。”

　　他们的调查各有侧重，却都围绕着同一个目标，确认杰克?摩根身份的真实性，两亿美金资金的可行性，以及晏明洲背后的真正靠山。

　　毕竟两亿美金的项目足以让任何一个家族心动，谁都想知道这块蛋糕能不能分，该怎么分，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拿到入场券。

　　而京城西郊的一家私人会所里，气氛却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会所隐藏在一片松树林里，红墙灰瓦，门口挂着私人重地，谢绝参观的木牌，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像两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包厢里，四爷和他那群靠倒批文、垄断开发资源起家的老炮儿们，围坐在一张巨大的红木桌前。

　　桌上泡好的顶级龙井一口没动，茶水早已凉透，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有的还冒着微弱的火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连墙上挂着的水墨山水画都像是被这股压抑笼罩，失去了原本的灵气。

　　一份从海市加急送来的《文汇报》被摊在桌子中央，头版头条上是晏明洲与杰克?摩根在浦东开发区考察的巨幅照片。

　　照片上，杰克捂着鼻子满脸嫌弃，脚下沾着泥土，白色的手帕格外显眼，而晏明洲则站在一旁，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从容，背景里的开发区黄土漫天，几台挖掘机停在远处，却挡不住两人身上的气场。

　　“妈的！” 一个光头男人狠狠将手中的烟头按进烟灰缸，烟灰缸被按得滋滋响，火星溅了出来，“这小子…… 这小子他妈的是个妖怪吗？！我们前脚刚把他从京城挤兑走，断了他拿地的路子，让他在京城待不下去，他后脚就从美国拉来个财神爷！两亿美金…… 这要是让他带着这笔钱杀回京城，咱们之前抢下来的那几块地还保得住吗？到时候他随便砸点钱就能把咱们的项目挤黄！”

　　“四爷，这事儿不对劲啊。” 另一个瘦高个男人搓着手，脸上的横肉因为紧张而不停抖动，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恐慌。

　　他拿起桌上的报纸，边缘被捏得发皱，“摩根家族啊…… 那可是在教科书里才会出现的顶级财团！咱们之前能压着他打，靠的是京城的人脉和信息差，可现在他请来这么个外援，咱们根本惹不起啊！人家动动手指就能让咱们的资金链断裂，到时候连哭都没地方哭！”

　　“慌什么！” 四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茶水洒了一地。

　　他脸色铁青，眼神却有些闪烁，他比谁都清楚，他们这群靠着政策红利发家的土财主，在真正的国际资本巨鳄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可他不能认怂，一旦认怂，底下的人就会彻底慌了，之前建立起来的威信也会荡然无存。

　　“他有摩根家族又怎么样？这里是京城，不是海市！” 四爷强撑着气势，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狠劲，手指紧紧攥着桌布，“两亿美金的项目又不是说落地就能落地，必须要京城这边批文！计委、外经贸部、财政部，少一个部门的章都不行！只要批文没下来，他就翻不了天！咱们在京城这么多年，难道还搞不定几个部门的关系吗？”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阴狠，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能让他回来！必须想办法，在他回京城之前就把这个项目搅黄了！要么就找关系把批文卡住让他永远拿不到，要么就把项目从他手里抢过来，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知道咱们京城的水不是那么好蹚的！”

　　旁边的几个老炮儿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不安和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旦晏明洲带着摩根家族的资源杀回京城，他们之前赚来的财富，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都将化为泡影，甚至可能因为之前得罪过晏明洲而被反过来清算。

　　他们只能选择联手，赌一把，把晏明洲挡在京城之外。

　　就在京城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各怀鬼胎之时，晏明洲终于抛出了那颗真正足以让所有鲨鱼疯狂的血饵。

　　在一次与海市几位核心官员的非正式午餐会上，餐厅选在一家古色古香的本帮菜馆，木质的屏风上雕着花鸟鱼虫，图案栩栩如生，服务员穿着蓝色的旗袍，领口绣着白色的梅花，端着菜盘轻声细语地穿梭在餐桌之间，脚下的绣花鞋踩在地板上几乎听不到声音。

　　陈默按照晏明洲的安排，在敬酒时 “不小心” 说漏了嘴。

　　当时，外经贸委的张主任正端着酒杯，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对着晏明洲和陈默说：“晏先生、陈助理，你们放心，海市这边肯定会全力配合项目推进，不管是土地审批还是工商注册，我们都会开通绿色通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协调的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他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藏着期待，这个项目要是能在他的任期内落地，他的政绩簿上又能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对未来的晋升大有好处。

　　陈默连忙端起酒杯，杯沿与张主任的酒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微微弯腰显得格外恭敬，喝了口酒后，却故意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有些为难的表情，像是有话想说又不好意思开口，眼神还时不时瞟向旁边的官员，显得很犹豫：“张主任，您太客气了，我们真是受宠若惊。其实我们晏先生和摩根先生对海市的投资环境非常满意，不管是政策支持还是服务效率都超出了我们的预期，那个中美联合投资公司的注册手续，我们已经委托律师开始办理了，预计下周就能出结果，到时候还得麻烦您这边帮忙盖章审批，尽快拿到营业执照。”

　　他顿了顿，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装作不经意地抱怨，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无奈：“就是…… 就是有一件事比较麻烦，让我们有点头疼，您也知道，这个项目涉及到巨额外汇的使用审批，数额太大，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而且还要引进一条国家级的轻工业技术生产线，这种生产线您也清楚，不是普通的设备，涉及到技术保密和产业安全，需要国家特批，不是海市这边能决定的。我们律师昨天还跟我打电话，说这个项目能不能成最终还是要看京城那边的计委和外经贸部，能不能联合下发那份关键的红头批文。要是批文下不来，就算我们准备得再充分，生产线运到了港口也没办法通关，到时候摩根先生那边我都不好交代，他还等着项目尽快落地向家族证明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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