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星辰高阁，故地重游

　　皇宫的夜，比外面要深沉得多。

　　没有了市井的喧嚣，只有巡逻禁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偶尔从宫墙深处传来的，几声不知名的鸟鸣。

　　萧瑟如同一道黑色的幽灵，穿梭在亭台楼阁的阴影之中。

　　他的心，此刻却不像他的动作那般冷静。

　　越是靠近记忆中的星辰阁，那些被他强行压在心底十二年的画面，就越是清晰地翻涌上来。

　　他记得，小时候的他，最喜欢缠着父皇。而父皇，也只有在星辰阁里，才会褪下那身冰冷的龙袍，变回一个普通的父亲。

　　他会把自己扛在肩膀上，让自己去摸那高阁的房梁。

　　他会抓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地，教自己写下“萧瑟”这两个字。

　　他还会在下雪的冬夜，在星辰阁里升起一盆炭火，给自己讲那些关于星空，关于神仙鬼怪的古老故事。

　　那时候的父子关系，是温暖的。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从他第一次在演武场上，用一杆木棍，就轻易打败了所有同龄的皇子和贵族子弟开始？

　　还是从琅琊王叔开始教他兵法，夸他是“天生的将才”开始？

　　又或者是，从他第一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父皇的一项政令，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开始？

　　萧瑟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父皇看他的眼神，渐渐变了。

　　从欣慰，到审视，再到猜忌，最后，是冰冷的疏离。

　　星辰阁，也从他最喜欢的乐园，变成了他再也无法踏足的禁地。

　　他甚至不敢去回忆，最后一次见到父皇时，父皇对他说的那句话。

　　“萧瑟，你，太像他了。”

　　“他”，指的自然是琅-琊王。

　　那个同样惊才绝艳，同样功高盖主，最终却落得身死族灭下场的，父皇的亲弟弟。

　　原来，在父皇心里，自己早就不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可能会威胁到他皇权的，第二个“琅琊王”。

　　想到这里，萧瑟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自嘲地笑了笑。

　　萧瑟啊萧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没用的东西。那个男人，早就不是你的父亲了。他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冷酷无情的皇帝。

　　你这次回来，是来讨债的，不是来叙旧的。

　　他强行将脑海中那些柔软的，会让他变得软弱的记忆全部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冷漠。

　　前方，一座孤零零的高阁，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那座阁楼，与皇宫里其他金碧辉煌的建筑截然不同。它通体由黑色的沉香木建成，没有华丽的雕饰，只有岁月留下的古朴痕迹。

　　它就那么静静地矗立在皇宫的一角，像一个不合群的隐士，又像一个被遗忘的故人。

　　星辰阁。

　　十二年了，它还是老样子。

　　只是，阁楼的周围，明显多了许多守卫。

　　明里暗里，至少有十几道强横的气息，将整座阁楼，都保护得密不透风。

　　看来，这里果然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萧瑟没有贸然行动。他躲在一处假山后，仔细地观察着那些守卫的巡逻路线和换防规律。

　　他如今的实力，虽然远胜从前，但这里毕竟是皇宫大内，卧虎藏龙。一旦暴露，就算他能杀出去，整个计划也前功尽弃了。

　　他耐心地等待着。

　　就像一个最顶级的猎人，在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瞬。

　　终于，子时三刻，换防的时刻到了。

　　新旧两队守卫，在交接的瞬间，会出现一个短暂的，只有一息时间的空当。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息时间，不过是一次呼吸。

　　但对于萧瑟这样的高手来说，已经足够了。

　　就是现在！

　　在两队守卫交错而过的瞬间，萧瑟动了。

　　他的身体，化作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残影，无声无息地，越过了数十丈的距离，如同一片落叶，轻轻地，飘落在了星辰阁的二楼窗台。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没有带起一阵微风。

　　楼下的守卫，毫无察觉。

　　萧瑟轻轻推开窗户，闪身进入了阁楼之内。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沉香木和旧书卷的味道，扑面而来。

　　阁楼内的陈设，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靠墙的书架上，依旧摆满了各种关于天文、地理、星象的古籍。中央，依旧是那架由整块寒玉雕琢而成的巨大星盘。

　　一切，都仿佛还停留在十二年前。

　　萧-瑟的心，没来由地，又是一阵刺痛。

　　他环顾四周，寻找着可能藏有机密的地方。

　　御书房，是父皇处理政务的地方，所有文件，都会有专门的太监整理归档。

　　但星辰阁不同。

　　这里，是父皇的私人空间。如果他有什么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最有可能，就藏在这里。

　　萧瑟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面摆满了天文古籍的书架上。

　　他记得，小时候，父皇曾抱着他，从书架的第三排，第七个位置，取出过一本没有封面的，很厚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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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告诉他，那本书里，记载着星辰运转的秘密，只有皇帝，才能看。

　　当时的他，只当是个有趣的故事。

　　但现在想来，那本书，或许另有玄机。

　　他走到书架前，按照记忆中的位置，伸出手。

　　果然，在第三排，第七个位置，他摸到了一本，没有封面的，比其他书都要厚重一些的古籍。

　　他缓缓地，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书很重，不是纸张的重量，而是某种金属的质感。

　　他将书拿到星盘前，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翻开了第一页。

　　书页上，没有文字。

　　只有一幅，用朱砂绘制的，无比精细的，天启皇城的堪舆图。

　　而在堪舆图上，有几个地方，被用金色的笔，画上了特殊的标记。

　　其中一个，就是琅琊王府。

　　而另一个，赫然便是他脚下的，星辰阁！

　　萧瑟的心，猛地一跳。

　　他继续向后翻。

　　第二页，第三页……

　　每一页，都是关于琅琊王府的，无比详尽的记录。

　　从琅琊王府的建造图纸，到府内每一处机关暗道的分布。

　　从琅琊王府三百青铜卫的名单，到他们每一个人的武功路数和家世背景。

　　甚至，连琅琊王叔平时最喜欢喝什么茶，最喜欢用什么牌子的熏香，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监视，又是什么？

　　萧瑟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父皇，就已经在提防着，监视着他最信任的弟弟了。

　　那所谓的兄弟情深，君臣相得，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可笑的骗局！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的心底，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咬着牙，继续向后翻。

　　他要看看，这个男人，到底虚伪到了何种地步。

　　然而，当他翻到后面，看到的内容，却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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