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无光之城，无情之人

　　穿过那扇厚重的玄铁闸门，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心志坚毅如萧瑟，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里，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地牢或者密室。

　　这里，是一座城。

　　一座建立在地底深处，不见天日的，巨大城市。

　　一条宽阔的主干道，向前无限延伸，看不到尽头。道路的两旁，是一排排制式统一，由黑色巨石建造而成的建筑。训练场，兵器库，炼丹房，档案室……应有尽有。

　　头顶上方，并非岩壁，而是一种不知名的，散发着惨白色光芒的晶石，将整座地下城市，照得亮如白昼。只是那光，没有一丝温度，冰冷，死寂。

　　无数身穿黑色劲装，脸上带着各式各样青铜面具的隐官，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在城市中穿行。他们不交谈，不左顾右盼，只是迈着同样的步伐，执行着各自的任务。

　　整个城市，安静得可怕，只有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的节奏。

　　这就是隐官的总部，“间庭”。

　　一个独立于世俗之外，只遵循着最冰冷，最残酷的规则运转的，杀戮机器。

　　萧瑟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寒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皇，乃至整个萧氏皇族，会对隐官如此倚重，又如此忌惮。

　　这样一股力量，掌握在手中，是足以颠覆天下的利刃。可若是这把利刃，失去了控制……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甚至开始怀疑，父皇，真的能完全掌控这个地方吗？

　　他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抛出脑海。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必须尽快找到档案室，找到关于琅琊王案的卷宗。

　　他从怀中，取出秦离为他准备的，一张简易的“间庭”内部地图。这是青铜卫花费了十二年的时间，牺牲了数名兄弟的性命，才拼凑出来的，残缺不全的地图。

　　地图上，只标记了几个大概的区域。而档案室，就在这座地下城市的最中心，一座名为“影阁”的建筑里。

　　萧瑟收起地图，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他不像那些行尸走肉般的隐官一样，走在主干道上，而是选择了潜入道路两旁建筑的阴影里，快速穿行。

　　他如今的身法，融合了《流转之术》的精髓，动静之间，皆合法度，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即便是那些修为高深的隐官巡逻队，从他身边经过，也丝毫没有察觉。

　　他像一个真正的幽灵，在这座无光之城里，悄无声息地，朝着中心区域，不断深入。

　　越是靠近中心，周围的守卫，就越是森严。

　　空气中那股冰冷的力场，也变得越来越强大。

　　萧瑟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那条天斩剑气隐脉，都在这股力场的压制下，运转得有些滞涩。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躲在一处建筑的屋顶，仔细观察着前方的动向。

　　前方，是一片巨大的广场。

　　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座九层高的黑色高塔。那座塔，通体由不知名的黑色金属建成，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个位于底层的，紧闭的入口。

　　塔的周围，没有任何守卫。

　　但萧瑟能感觉到，至少有数十道强大而隐晦的气息，如同蛛网般，将整座高塔，都笼罩了起来。

　　那座塔，就是“影阁”。

　　隐官的中枢，所有秘密的汇集之地。

　　萧瑟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硬闯，是找死。

　　他看了一眼影阁的入口，那里，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有一队隐官进出，交接文书。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必须，想办法混进去。

　　他将目光，投向了广场边缘，一个正在默默打扫着地面的，年老的杂役身上。

　　那个杂役，没有戴面具，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浑浊，动作迟缓，看上去，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将就木的老人。

　　但萧瑟的目光，却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很久。

　　因为，他发现，这个老杂役的每一次扫动，每一个弯腰，都遵循着一种，极其特殊的韵律。那种韵律，与周围那冰冷、死寂的力场，格格不入，却又巧妙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有问题。

　　萧瑟的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耐心地观察着。

　　果然，当一队巡逻的隐官，从那老杂役身边经过时，其中一名领头的隐官，不经意间，用手指，在腰间的刀柄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而那个老杂役，则用扫帚的末端，在地上，同样不经意地，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这是一个暗号！

　　这个老杂役，不是普通人！

　　他是谁的人？是潜伏在这里的青铜卫？还是……其他势力的卧底？

　　萧瑟的心，开始飞速地转动。

　　他决定，赌一把。

　　他从屋顶上，悄无声息地滑下，然后，换上了一套从之前潜行路上，顺手“借”来的一名普通隐官的制服和面具。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和步伐，让自己看上去，和那些行尸走肉的隐官，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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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缓步，朝着那个老杂役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走到老杂役的身边，装作不经意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他用极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一个名字。

　　“瑾宣。”

　　那个老杂役扫地的动作，猛地，僵住了一瞬。

　　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被萧瑟，敏锐地捕捉到了。

　　赌对了！

　　萧瑟的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然而，那老杂役，却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只是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睛，漠然地，看了萧瑟一眼，然后，便继续，一下一下地，扫着自己的地。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萧瑟的错觉。

　　萧瑟的心，又沉了下去。

　　是他不够信任自己？还是说，这里面，另有隐情？

　　就在他准备放弃，另寻他法的时候。

　　那个老-杂役，在与他擦肩而过时，用一种，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子时三刻，三号丹房，地字门。”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推着他的小车，缓缓地，消失在了广场的尽头。

　　萧瑟站在原地，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不知道，这个神秘的老杂役，到底是敌是友。

　　他也不知道，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一个善意的指引，还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他只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他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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