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向人类宣战

　　霍雨浩离开了。

　　他沉重的脚步声，如同丧钟，一声声敲在释空响的心上，最终彻底消失在森林的边缘。那最后一句“保重”，轻飘飘的，却像是最锋利的刀刃，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支撑着他的那股疯狂恨意和暴怒，随着霍雨浩的离去，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疲惫，以及一种被彻底掏空了的虚无感。他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像，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泄露着内心海啸过后的余波。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冰冷而破碎的土地上。左肩的伤口因为方才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暗红色的鲜血汩汩涌出，浸湿了身下的泥土，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似的，只是怔怔地望着头顶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墨蓝色的夜空。

　　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混入鬓边的血污与尘土，留下冰凉的痕迹。不同于之前的嚎啕与嘶吼，这一次，他只是无声地流泪，如同坏掉的人偶，任由绝望和悲伤将自己淹没。

　　为什么……会是这样？

　　那个会小心翼翼为他剪去长发的人，那个眼神复杂却似乎藏着温柔的人……怎么会是缔造了那片魂兽炼狱的元凶？

　　“塔主霍雨浩”……那几个字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每一次回想，都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痛苦。他宁愿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宁愿自己从未去过那座塔，从未听过那些对话，从未……对那个人产生过任何一丝一毫，超出仇恨之外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就在他意识逐渐模糊，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时候，两道急促的破风声由远及近。

　　“空响！”

　　“怎么回事？！”

　　苏苏和八岐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林地边缘。他们是被之前那剧烈的魂力波动和打斗声惊动的。当他们的目光落在瘫倒在地、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释空响身上时，两人脸色骤变。

　　苏苏那双总是眯着的狐狸眼瞬间瞪得滚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八岐更是瞬间出现在释空响身边，沉稳如山的身影此刻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探查释空响的伤势，感受到那紊乱的气息和严重的伤势，他的拳头瞬间握紧，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

　　“空响！醒醒！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苏苏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释空响涣散的金色瞳孔微微转动，聚焦在苏苏和八岐焦急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鲜血从嘴角溢出。

　　“文件……”他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指向不远处地上那份染血的文件，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传灵塔……是骗局……”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说完，他眼睛一闭，彻底晕厥了过去。

　　八岐则迅速捡起了那份文件。当他看到封面上“传灵塔年度报告”，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如同万年寒冰般冷冽。他快速翻看了几页，里面关于“灵魂能量抽取效率”、“深渊印记植入实验”、“魂灵兵器化计划”等触目惊心的字眼，让他这个向来沉默寡言、情绪内敛的硬汉，额头上也爆出了根根青筋！

　　“混账！”一声低沉的、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咆哮，终于从八岐的喉咙里压抑着迸发出来。他紧紧攥着那份文件，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承载着无数罪证的纸张捏碎。

　　“先带空响回去！找碧姬大人！”苏苏当机立断，他虽然也震惊愤怒，但此刻救治释空响是第一要务。他看向八岐手中的文件，眼神冰冷如刀，“把这个，立刻呈报给帝天大人和银龙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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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斗大森林核心，生命之湖。

　　湖水依旧氤氲着浓郁的生命气息，但此刻，湖心小岛上的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古月娜银发紫瞳，绝美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中，仿佛有星辰在寂灭。她静静地悬浮在湖面上空，手中拿着那份由八岐呈上的、染血的文件。

　　帝天站在她身旁，高大的身躯如同铁塔，黑色的衣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的恐怖龙威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那双金色的龙瞳之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死死地盯着古月娜手中的文件。

　　苏苏和八岐垂首立于下方，大气不敢出。碧姬正在一旁的木屋内，全力为释空响治疗。

　　古月娜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她的动作很慢，很轻，但每翻过一页，她周身的气息就冰冷一分。当看到关于“深渊印记”和“魂灵兵器化”的具体描述，以及后面附着的、触目惊心的实验数据（成功率、崩溃率、能量转化率）时，她终于合上了文件。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望向人类世界的方向。那双紫色的眼眸中，不再是平日的淡漠与深邃，而是酝酿着毁天灭地的风暴。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嘲讽与冰寒的冷笑，从她完美的唇瓣中逸出。

　　“好一个‘传灵塔’……好一个‘减少杀戮’！”

　　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寒意，让在场的帝天、苏苏、八岐都感到一阵心悸。

　　“他们将我们魂兽，当作什么了？”古月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震怒，“可以随意抽取能量、剥夺灵魂的材料？还是可以肆意改造、变成杀戮傀儡的工具？！”

　　她猛地将手中的文件掷于地上，那份文件仿佛承受不住她的怒火，在落地瞬间竟无风自燃，化作一小撮灰烬！

　　“我魂兽一族，自天地初开便存在于此！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牲畜！更不是他们人类通往力量巅峰的垫脚石和可消耗的零件！”

　　帝天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杀意：“陛下！人类欺我太甚！此等血仇，唯有鲜血才能洗刷！请陛下下令，踏平传灵塔！向人类，宣战！”

　　他的声音在生命之湖上空回荡，充满了铁与血的味道。

　　古月娜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当她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沉淀，只剩下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坚定与决绝。

　　“帝天。”

　　“臣在！”

　　“传我谕令。”古月娜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核心区，甚至向着森林更外围扩散，“自即日起，星斗大森林，与人类世界——正式开战！”

　　“所有万年以上魂兽，听从调遣！百年、千年魂兽，集结待命！”

　　“我们的目标——摧毁所有传灵塔！解救所有被囚禁、被残害的同胞！让那些妄图奴役、灭绝我族的人类，付出血的代价！”

　　“为了夺回我们被践踏的尊严！为了那些再也无法归家的灵魂！”

　　“兽潮——启！”

　　轰——！

　　仿佛是为了回应银龙王的意志，整个星斗大森林仿佛活了过来！无数强大的气息从森林深处苏醒、升腾！万兽的咆哮声、奔腾声、嘶鸣声，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冲破了往日的宁静，直冲云霄！大地在颤抖，树木在哀鸣，天空的云层都被这股冲天的戾气搅动！

　　战争，无可避免地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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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碧姬精纯而温和的生命能量滋养下，释空响身上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左肩那被魂导射线侵蚀的伤口已经结痂，体内紊乱的魂力也被梳理顺畅，甚至因祸得福，在极致的情绪冲击和生死边缘的挣扎后，他的魂力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但他醒来后，却变得异常沉默。那双金色的眼眸，少了以往的纯粹与灵动，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冰冷与坚毅。他不再提起霍雨浩的名字，甚至回避任何与之相关的话题。只是偶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会看着自己齐肩的银发，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当碧姬宣布他伤势已无大碍，可以自由活动时，释空响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走向了生命之湖。

　　湖岸边，帝天正在调兵遣将，庞大的魂兽军团按照种族和实力，排列成一个个肃杀的方阵，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古月娜悬浮于空，紫眸俯瞰着她的子民，如同一位即将出征的女皇。

　　释空响走到阵前，对着空中的古月娜和岸边的帝天，单膝跪地。

　　“陛下，帝天叔叔。释空响，请求归队，参与此次兽潮。”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古月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紫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便被决然取代。“准。你为先锋，带领敏捷系魂兽，负责侦察与突袭。”

　　“是！”

　　释空响站起身，金色的瞳孔中不再有迷茫和泪水，只有如同淬火寒铁般的冷光。他望向森林之外，人类世界的方向。

　　传灵塔的债，猊猊的痛，无数同胞的血……还有那份被彻底践踏和欺骗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都将在这场战争中，一并清算。

　　兽潮，已如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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