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山林伏虎 力服恶来

　　离了幽州，张珩与赵云一行数百人，皆作商队打扮，一路向南，昼行夜宿，尽量避开城池关隘，专拣人烟稀少的路径行走。数日后，已进入冀州与兖州交界的连绵山区。但见山势起伏，林莽苍苍，古木参天，蔽日遮光，唯有鸟鸣兽吼时而打破山间的寂静。

　　这一日晌午过后，队伍正沿着一条蜿蜒的山间小路行进。突然，前方探路的斥候快马奔回，脸色微白，急声禀报：“二将军，赵将军！前方山谷传来猛虎咆哮，声震山林，恐有大虫拦路！”

　　话音未落，一声更加狂暴凶戾的虎啸猛地从前方山谷中炸响，惊得队伍中久经战阵的战马都一阵骚动，不安地刨着蹄子。那虎啸声中充满了暴虐与杀戮之气，绝非寻常野兽。

　　张珩与赵云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凝重。寻常商队遇此情况，多半会选择绕行或严阵以待，但他们二人艺高人胆大，反而生出一探究竟之心。

　　“子龙，你约束队伍在此结阵戒备，我前去看看。”张珩沉声道，他已取下得胜钩上的玄铁重戟。

　　“二将军，还是一同前去稳妥。”赵云手握龙胆亮银枪，语气坚定。

　　张珩略一沉吟，点头同意。二人吩咐副将统领队伍，随即策马向前，朝着虎啸传来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潜去。

　　越过一道山梁，下方一处较为开阔的山谷映入眼帘。谷中情景，让即便是见惯了沙场厮杀的张珩与赵云，也不禁瞳孔微缩。

　　只见一头吊睛白额猛虎，体型硕大无比，怕是得有数百斤重，正焦躁地在谷地中央逡巡，虎爪刨地，留下深深的痕迹，血盆大口张开，涎水横流，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吼声。而在猛虎对面不远处，竟站着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

　　那人身高接近九尺，膀大腰圆，筋肉虬结，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衫，却难掩其剽悍绝伦的气息。他面容粗犷，浓眉大眼，此刻双目圆睁，死死盯着眼前的猛虎，竟无半分惧色，反而带着一种被冒犯了的愤怒。他手中只握着一对看起来沉重无比的短柄铁戟，戟头寒光闪烁。

　　“好一条大汉！”赵云忍不住低声赞道，他自问勇武，但见此人之威势，亦觉心惊。

　　张珩心中却是猛地一跳，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典韦！形貌、兵刃、地点，皆与传闻吻合！他按捺住激动，示意赵云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那猛虎似乎被典韦的挑衅激怒，后肢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带起一阵腥风，如同一道黄黑相间的闪电，凌空扑向典韦！这一扑之势，足以开碑裂石！

　　面对如此凶险，典韦竟不闪不避，反而暴喝一声：“孽畜找死！”声如巨雷，震得山谷回响。他脚下生根，腰胯发力，双臂肌肉瞬间坟起如丘，一对铁戟迎着猛虎的来势，一左一右，悍然挥出！

　　“砰！”“咔嚓！”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典韦的铁戟精准无比地架住了猛虎的双爪，那足以撕裂牛马的利爪竟无法撼动铁戟分毫！与此同时，典韦借着猛虎前扑的巨大冲力，身体微微后仰，随即猛地向前一顶，双臂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竟将扑在半空的猛虎硬生生掀翻出去！

　　猛虎惨嚎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显然前肢已受重创。但它凶性更炽，挣扎着想要起身再扑。典韦岂会给它机会？他一个箭步上前，势如奔马，在猛虎刚刚抬头的瞬间，右手铁戟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下！

　　“噗嗤！”

　　铁戟的锋刃精准地劈入了猛虎的头颅，鲜血与脑浆迸溅！那猛虎连最后的哀鸣都未能发出，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从猛虎扑击到毙命，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典韦以纯粹的暴力，生生格毙了这头山林霸主，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展现出非人的力量与悍勇。

　　典韦拔出铁戟，在虎皮上擦了擦血迹，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他感官敏锐，早已察觉有人窥视，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张珩与赵云藏身的方向，厉声喝道：“何人鬼鬼祟祟？出来！”

　　张珩与赵云知无法再隐藏，便牵马从山梁后走出。典韦见二人虽作寻常打扮，但气度不凡，尤其为首那人（张珩），身形伟岸，手持一杆造型奇古的玄铁重戟，虽未散发气势，却让他本能地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他立刻警惕起来，双戟横在胸前，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张珩拱手，脸上带着真诚的赞叹：“壮士勿怪，我等途经此地，听闻虎啸，特来查看。适才见壮士徒手搏虎，神力惊人，实在令人佩服！”他话语一顿，目光灼灼地看向典韦，“如果我所料不差，壮士莫非便是陈留己吾，为友报仇，提头过市，数百人莫敢近的典韦，典壮士？”

　　典韦闻言，粗犷的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他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竟有人能一口道破他的身份和往事。他背负人命，一直是官府追捕的要犯，此刻更是警惕，瓮声瓮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是官府的人？”

　　“非也。”张珩摇头，开门见山，“我乃幽州牧刘皇叔麾下，张珩，张承霸。久闻典壮士侠义勇武，今日特来寻访，欲请壮士出山，共扶汉室，建功立业！”

　　“幽州？刘皇叔？张承霸？”典韦显然听说过刘备的仁德之名，也对“霸王子”张珩的勇武有所耳闻，但他生性谨慎，且顾虑重重。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落寞：“多谢好意。只是韦乃戴罪之身，家中尚有老母需要奉养，实在不便远行，更不敢连累刘皇叔。”

　　张珩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说，立刻道：“壮士何必妄自菲薄？昔日恩怨，孰是孰非，天下自有公论。壮士为友复仇，乃是义举！若壮士肯屈就，我主刘皇叔仁德布于四海，必能为你周旋，消除案底，让你可光明正大行走于天地间！至于令堂，壮士更可放心，我幽州虽非富庶之地，但必以最高规格奉养，使其安享晚年，绝不让壮士有后顾之忧！”

　　典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动。能洗刷罪名，奉养老母，还能堂堂正正建功立业，这无疑是他内心深处渴望而不可得的。但他乃实在人，空口白话难以尽信，更何况，他典韦要投效的主公，必须是有真本事，能让他心服口服之人！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张珩，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张将军好意，韦心领了。不过，韦虽是一介武夫，却也知良禽择木而栖。刘皇叔仁德，我素有耳闻。但将军若要招揽于我，需让我典韦看到你们的实力与诚意！”他顿了顿，扬起手中双戟，指向张珩，“久闻将军有霸王之勇，今日巧遇，韦想领教一番！若将军能胜过我手中双戟，我便信你幽州有容我典韦之能，随你去幽州又如何？若是不敌，便请将军就此离去，休再提及此事！”

　　“好！爽快！”张珩大笑，豪气顿生，“早就想领教典壮士高招！今日便依你之言！”他知道，对于典韦这等直性子的猛将，唯有在武力上彻底折服他，方能赢得其真正的忠诚。

　　赵云在一旁欲言又止，但见张珩信心满满，且知这是收服典韦的关键，便按捺下来，持枪在一旁戒备，以防不测。

　　张珩将玄铁重戟往地上一顿，示意不用马战，步战即可。他脱下外袍，露出精壮的身躯，活动了一下筋骨，一股磅礴如山岳、霸烈如烈火的气息缓缓升腾而起，与之前的内敛判若两人。

　　典韦感受到这股惊人的气势，脸色更加凝重，但他眼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燃起熊熊战意。他暴喝一声：“将军小心了！”声落人动，庞大的身躯却异常敏捷，如同一头暴熊，挥舞双戟，带着恶风，直扑张珩！那双戟挥舞间，劲风呼啸，仿佛能搅碎眼前的一切。

　　张珩眼神一凝，不敢怠慢，这典韦的力量，果然名不虚传！他沉腰坐马，玄铁重戟后发先至，一式“举火燎天”，悍然迎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巨响在山谷中炸开，仿佛平地惊雷！戟戟相交之处，竟迸射出一溜火星！

　　典韦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从戟上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气血翻腾，忍不住“噔噔噔”连退三步，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脸上尽是骇然之色。他自负神力，从未遇到过能在力量上与他正面抗衡之人，今日竟一招便被震退！

　　张珩亦是身形微晃，心中暗赞：“好个古之恶来！单论膂力，恐怕犹在翼德之上！”

　　“再来！”典韦凶性被激发，稳住身形后，再次扑上，双戟舞动如风车，招式大开大阖，全是搏命的打法，狠辣无比。

　　张珩凝神应对，将“破军八式”施展开来。重戟在他手中，时而如泰山压顶，势不可挡；时而如毒龙出洞，诡异刁钻；时而又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他将霸王传承的武道经验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仅力量霸道，技巧更是臻至化境。

　　两人就在这刚刚毙虎的山谷中，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步战对决。戟风呼啸，卷起地上落叶与尘土，气劲四溢，逼得一旁的赵云都不得不稍稍后退观战。

　　“铛！铛！铛！……”

　　碰撞声不绝于耳，如同打铁一般。典韦越打越是心惊，他只觉对方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招式更是精妙莫测，自己的双戟每每看似要击中对方，总被那杆沉重的玄铁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格开或引偏，而对方的反击却总是攻向他必救之处，让他手忙脚乱。

　　五十合已过，典韦已是汗流浃背，虎口迸裂，鲜血染红了戟杆，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反观张珩，虽然额头见汗，但气息依旧悠长，眼神锐利如初，重戟挥舞间，霸烈之气更盛！

　　“第七十三合！”张珩心中默数，看准典韦一个破绽，重戟猛地一记横扫，速度骤然提升！典韦双戟急忙格挡。

　　“轰！”

　　又是一声巨响，典韦再也支撑不住，双戟被硬生生荡开，中门大开！张珩的重戟顺势向前一递，戟尖在距离典韦咽喉不足三寸之处，稳稳停住。冰冷的戟锋散发着森然寒意，刺激得典韦脖颈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典韦僵在原地，看着眼前那杆仿佛能劈开山岳的重戟，又看了看对面气定神闲，只是微微喘息的张珩，他眼中的悍勇与不服最终化为了彻底的震撼与叹服。

　　他松开手，双戟“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对着张珩，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抱拳洪声道：“典韦……服了！将军神勇，更胜传闻！从今往后，韦这条性命，便是将军与刘皇叔的了！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山谷中，尘埃落定，唯余典韦那发自肺腑的臣服之声，在山林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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