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榻前照护

　　夕阳的余晖透过医疗帐篷的橙色帆布，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混合着帐内冷白色的应急灯，织成一片温暖又肃穆的光。帐篷中央的折叠床上，仓冰平躺着，后背垫着厚厚的无菌纱布，浅灰色的冲锋衣被小心地叠放在一旁，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深褐色，像一道沉默的印记。地质队的李医生正蹲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台银灰色的阴能医疗仪，仪器的探头轻轻贴在仓冰的后背伤口上方，淡蓝色的能量光带顺着探头蔓延，在伤口周围形成一圈柔和的光晕。

　　“伤口比预想中深，”李医生的声音很沉稳，眼睛盯着医疗仪的屏幕，上面跳动着实时的组织修复数据，“幸好没有伤到脊椎，但嵌在肌肉里的碎石渣需要尽快清理，不然容易引发阴能紊乱——你们进山时遇到落石了？”

　　凌熙站在床尾，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听到李医生的话，她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发紧：“是鹰嘴崖第三段，一块风化岩突然滚下来，他……他为了护我，替我挡了一下。”她说着，目光落在仓冰苍白的脸上，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即使在昏睡中，也能看出强忍疼痛的模样，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李医生“嗯”了一声，手里的动作没停，慢慢调整着医疗仪的能量强度：“阴能医疗仪能暂时抑制炎症，但深度清创需要专业的手术设备，总部已经派直升机过来了，估计明天早上就能到。在这之前，得保持伤口清洁，不能再动了。”他转头看向凌熙，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你刚才的急救处理很专业，止血粉用得很及时，不然情况会更糟。”

　　凌熙勉强笑了笑，没说话。她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仓冰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指尖微凉，却还带着一丝熟悉的温度。她能感觉到他手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地质检测仪和登山杖磨出来的，此刻却无力地蜷缩着，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仓冰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眼皮也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过了几秒才聚焦在凌熙脸上，虚弱地笑了笑：“我……我们到了？”

　　“到了，到地质队的帐篷了，”凌熙赶紧凑过去，声音放得很轻，“李医生说总部会派直升机来，明天就能带你去医院做清创手术，很快就会好的。”她怕仓冰担心，刻意避开了“伤口深”“阴能紊乱”这些字眼，只捡轻松的话说。

　　仓冰点了点头，想抬手摸一摸她的脸，却因为后背的疼痛倒吸一口冷气，动作顿在了半空。凌熙赶紧按住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别乱动，小心扯到伤口。”她的指尖蹭过他的手背，能感觉到他皮肤下细微的颤抖，那是疼痛带来的本能反应。

　　“粒子……粒子没丢吧？”仓冰最惦记的还是这件事，眼神里带着急切，“那是救硅苗的关键，不能出任何差错。”

　　“没丢，”凌熙赶紧安慰他，“老周师傅已经把粒子样本收好，放在恒温箱里了，很安全。你现在别想这些，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咱们一起把粒子送到实验室。”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仓冰的麂皮绳——刚才整理他的衣服时，怕玉佩硌到伤口，特意取了下来，此刻正放在手心，泛着淡淡的暖光，“你的玉佩也在，很安全。”

　　仓冰看到玉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靠在枕头上，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刚才在山上……我后背那股暖意，是不是舒慧他们帮忙了？”他虽然当时意识模糊，却清楚记得那股熟悉的阴能波动，和在装备室里玉佩与银链共振的感觉一模一样。

　　凌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古琴疗愈的能量。她想起舒慧颈间的银链，还有死者手里的感应仪，点了点头：“应该是吧，他们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帮我们。等你好了，咱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

　　李医生这时收拾好医疗仪，对凌熙说：“他现在需要休息，你也别一直守着，去旁边的帐篷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不然等下该撑不住了。”他看了眼凌熙眼底的红血丝，知道她从落石发生后就没好好歇过。

　　凌熙还想再守一会儿，仓冰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听李医生的，去吃点东西，我没事，老周和小郑也会过来看着的。”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让凌熙无法反驳。

　　凌熙只好点点头，帮仓冰掖了掖被子，又叮嘱了几句“有事就喊我”，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医疗帐篷。帐篷外的风已经小了，夕阳只剩下最后一丝余晖，将远处的山峰染成了橘红色，地质队的其他帐篷里透出暖黄的灯光，像散落的星星，让人心里安定了不少。

　　凌熙刚走到营地中央的篝火旁，就看到老周和小郑坐在折叠椅上，面前放着一个打开的饭盒，里面是温热的压缩饼干和牛肉干。小郑看到她，立刻站起来，手里还拿着半块饼干：“凌熙姐，你来了！快坐，我给你留了吃的，还是热的。”

　　老周也抬了抬头，指了指旁边的折叠椅：“坐下歇会儿吧，仓冰那边怎么样了？李医生怎么说？”

　　凌熙坐下来，接过小郑递来的饼干，咬了一口，却没什么胃口。她把李医生的话简要复述了一遍，最后说：“总部的直升机明天早上到，会把仓冰送到山下的医院，咱们得想想要怎么处理粒子样本——总不能一直放在这里，硅苗那边还等着呢。”

　　老周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银色的恒温箱，放在膝盖上打开——里面躺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管，管内的彗星粒子泛着淡淡的紫色光芒，像一颗被封存的星星。“这个恒温箱能保持粒子的活性三天，”老周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管，“李医生说，直升机除了送仓冰，还能顺带带一个人下山，把粒子样本先送到附近的分部实验室，做初步的阴能分析，然后再转运到总部。”

　　小郑立刻举手：“我去！我年轻，体力好，而且我对粒子样本的保存流程很熟悉，不会出问题的！”他眼里满是期待，想为团队多做些事。

　　老周看了看小郑，又看了看凌熙，眼神里带着询问。凌熙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我去吧，仓冰现在需要人照顾，老周师傅你经验丰富，留在营地能应对突发情况，小郑跟着你也能多学些东西。而且我跟总部的实验室对接过，熟悉他们的流程，能更快把粒子送进去。”

　　老周点点头，觉得凌熙说得有道理：“也好，那你明天跟直升机一起下山，把粒子送到分部实验室后，再去医院看仓冰。这里有我和小郑，你放心。”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刚才我跟总部通了电话，他们说最近全球的硅苗枯萎速度又加快了，尤其是北欧那边，已经有三成的硅苗失去了活性，所以粒子样本的分析结果越早出来越好。”

　　凌熙的心沉了沉，手里的饼干更咽不下去了。她想起之前在资料里看到的——硅苗是维持全球阴能平衡的关键，一旦大量枯萎，很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比如阴能紊乱、极端天气增多，甚至影响人类的生存环境。“我知道了，”她握紧了手里的饼干，眼神变得坚定，“明天我一定尽快把粒子送到实验室，争取让分析结果早点出来。”

　　小郑看着凌熙坚定的模样，也用力点头：“凌熙姐，你放心，我会跟老周师傅一起，看好营地，等你和仓冰哥回来。对了，刚才我整理设备的时候，发现地质检测仪的屏幕碎了，我已经用备用零件修好了，明天你可以带着，说不定在分部实验室能用到。”他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修好的地质检测仪，屏幕上的淡蓝曲线又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凌熙接过检测仪，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虽然仓冰受伤了，但他们的团队还在，每个人都在尽自己的努力，为了同一个目标奋斗——守护硅苗，守护阴能平衡，守护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篝火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营地的灯光却依旧明亮。三人坐在篝火旁，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比如明天直升机的降落地点、粒子样本的交接流程、营地的安全巡逻安排，直到夜色渐深，才各自回帐篷休息。

　　凌熙回到自己的帐篷，躺在折叠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拿出仓冰的麂皮绳，玉佩的暖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贴在手心，像一颗小小的太阳。她想起白天在鹰嘴崖上，仓冰扑过来护她的模样，想起他靠在她怀里，虚弱却坚定地说“粒子不能出事”，心里就充满了力量。

　　她知道，明天会是忙碌的一天，要送粒子、去医院、对接实验室，但她不怕。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有仓冰，有老周，有小郑，还有远在格木佤的舒慧和死者，他们都是她的后盾，都是她坚持下去的理由。

　　【格木佤传承阁】

　　格木佤的夜晚比白天更安静，光苗田的荧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像一片蓝色的星空，将整个部落笼罩在温柔的光芒里。传承阁的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死者坐在木台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阴阳感应仪，屏幕上代表仓冰的光点已经稳定下来，阳能数值停在1.1μ比下午的0.8μ了不少。

　　舒慧坐在他对面，手里捧着星芽的《阴能护苗录》，书页在荧光下泛着淡淡的黄绿色。她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一幅简单的插画——星芽和林舟初代站在鹰嘴崖上，林舟手里拿着一架古琴，星芽手里拿着一株光苗，崖下是茂密的森林，画旁还有一行小字：“古琴之音，可跨时空，护传承者，稳阴能衡。”

　　“仓冰的阳能稳定下来了，”死者的声音打破了阁内的安静，他指了指感应仪的屏幕，“应该是地质队的医疗设备起作用了，加上咱们之前的古琴疗愈，暂时没有危险了。”

　　舒慧抬起头，看向感应仪的屏幕，眼里露出一丝欣慰：“那就好，我之前还担心，古琴的疗愈能量不够，会耽误他的治疗。现在看来，林舟初代留下的传承，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她顿了顿，又翻了一页《阴能护苗录》，“你看这里，星芽记载说，林舟初代当年制作这架古琴时，特意融入了光苗的核心阴能，不仅能传讯、疗愈，还能感知传承者的危险，在千年前，这架古琴就救过星芽一次，跟今天救仓冰的情况一模一样。”

　　死者点点头，目光落在木台上的古琴上。琴身的淡褐色纹理在荧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琴弦泛着淡淡的银光，即使在夜晚，也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微弱阴能波动。“这就是阴阳传承的意义吧，”他轻声说，“不是把力量留给某一个人，而是把经验和希望传递下去，让每一代传承者都能在危难时刻，得到前人的帮助。”

　　舒慧赞同地点头：“就像凌熙和仓冰，他们不仅继承了姬羽和若水的信物，还继承了他们的守护意志。白天凌熙说，要替姬羽和若水完成没做完的事，守护好阴能平衡，这就是传承的力量——它能让不同时空的人，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聊到仓冰的治疗，聊到凌熙送粒子样本的事，聊到全球硅苗的情况。最后，死者收起感应仪，对舒慧说：“明天咱们再监测一下仓冰的阳能情况，确保他能顺利手术。另外，光苗田的阴能数据也得整理一下，说不定能为总部的实验室提供参考，帮助他们分析彗星粒子的作用。”

　　舒慧点点头，把《阴能护苗录》放回木架上，又轻轻擦拭了一遍古琴的琴身，像是在跟千年之前的林舟初代对话。传承阁外的光苗田依旧明亮，叶片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像一首温柔的歌，唱着关于传承、关于守护、关于希望的故事。

　　凌晨一点，凌熙还是放心不下仓冰，悄悄起身，走到医疗帐篷外。帐篷里的应急灯还亮着，李医生已经回去休息了，只有仓冰躺在折叠床上，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安稳。

　　凌熙轻轻走进帐篷，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不敢靠太近，怕吵醒他。她看着仓冰的睡颜，他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脸色也比下午好了些，不再那么苍白。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像一层薄薄的纱，让他看起来格外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仓冰突然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看到凌熙坐在床边，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没睡？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凌熙笑了笑，声音很轻：“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仓冰摇了摇头，努力想坐起来一点，凌熙赶紧扶着他，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好多了，不怎么疼了，”他看着凌熙眼底的红血丝，心里有些心疼，“你是不是一直没休息？都有黑眼圈了。”

　　“没事，我不困，”凌熙避开他的目光，怕他担心，“明天我跟直升机一起下山，把粒子样本送到分部实验室，然后再去医院看你。老周师傅和小郑留在营地，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仓冰点点头，握住她的手：“好，你路上小心，别太着急，安全第一。粒子样本虽然重要，但你的安全更重要。”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等我手术结束，恢复好了，就立刻去找你，咱们一起去总部的实验室，看着他们分析粒子，看着硅苗复苏。”

　　凌熙的眼睛突然红了，她用力点头，怕自己哭出来，声音有些哽咽：“好，咱们一言为定。你一定要好好配合治疗，早点好起来，我还等着跟你一起去格木佤看光苗田，听舒慧讲星芽和林舟初代的故事呢。”

　　“一言为定，”仓冰的手指轻轻蹭过她的手背，带着温柔的力量，“我会好好治疗，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大多是些琐碎的小事，比如营地的伙食、小郑修好的检测仪、总部的直升机型号，却让彼此的心里都充满了暖意。直到凌熙的眼皮开始打架，仓冰才催着她回去休息：“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不然没精神。我没事，你放心。”

　　凌熙只好点点头，帮他掖了掖被子，又看了他一眼，才轻轻走出医疗帐篷。帐篷外的月光很亮，将营地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山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宁静。凌熙深吸一口气，心里充满了期待——她知道，明天会是新的开始，虽然有挑战，但只要他们一起努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回到自己的帐篷，凌熙很快就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仓冰一起，把粒子样本送到了实验室，梦见硅苗慢慢复苏，长出了新的叶片，梦见格木佤的光苗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梦见姬羽和若水站在远处，对着他们微笑。

　　这个梦很温暖，像一颗种子，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带着希望，带着力量，指引着她走向属于他们的守护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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