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若水博爱

　　彗星预警发布后的第三天清晨，西部种植区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晨雾裹着。硅基苗的叶片上挂着沉甸甸的水珠，却没了往日的清亮——不少苗叶边缘泛着反常的褐红，像被无形的火烤过，风一吹，细碎的枯叶就飘落在田埂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听得人心头发紧。

　　姬羽背着外卖箱赶到育苗棚时，老周正蹲在垄边，用手指轻轻掐着一棵苗的茎秆，指尖沾了点淡红的汁液，脸色凝重得像雾天的天空。“姬羽老师，你看这苗……”老周抬起手，声音里带着点颤，“昨天还好好的，今早一醒就成这样了，是不是彗星要来了，地脉都乱了？”

　　周围围了不少农户，有的蹲在苗垄边叹气，有的站在感应塔下抬头看天，雾蒙蒙的天空看不到太阳，只有感应塔的星轨纹泛着微弱的淡绿光，像溺水者抓着的最后一根稻草。李婶攥着怀里的圣草织囊，织囊的太极纹比平时暗了不少，她声音发哑：“我家小远今早起来就哭，说梦见天塌了，这可咋整啊？”

　　若水拎着竹篮从雾里走来，篮里装着叠好的麻布和一沓手写的安抚信——是她凌晨三点起来写的，每个字都透着暖。“大家别慌！”她走到育苗棚中央，声音清亮，像雾里透进来的一缕光，“这苗叶发红是地脉阴能暂时紊乱，不是彗星的问题，咱们一起想办法，肯定能稳住！”

　　姬羽打开外卖箱，拿出两个陶制探测器，分别放在两棵发红的苗边。屏幕上的波形线跳得厉害，阴能数值从1.1Hz跌到0.8Hz，阳能却反常地升到1.3Hz。“是阴阳失衡了。”他指着屏幕对农户说，“彗星的引力让地脉里的阳能窜得快，阴能跟不上，苗才会发红——咱们今天多采点晨露，煮成阴能水浇苗，再用圣草织囊围在苗根，肯定能拉回平衡。”

　　“可晨雾这么大，采露得等雾散啊！”张叔着急地说，“万一雾散了，阳能更盛，苗就彻底枯了！”

　　若水放下竹篮，从里面拿出一把细木梳和一捆圣草纤维：“不用等雾散，咱们用圣草纤维编‘集露网’，挂在苗垄上，雾珠会顺着纤维流进陶碗里，比手采还快。我教大家编，十分钟就能学会！”

　　她蹲在地上，手里的木梳轻轻梳理着圣草纤维，动作熟练得像以前在素食店编餐垫。农户们看着她沉稳的样子，心里的慌劲渐渐压下去，都围过来学编集露网。李婶学得最快，手指翻飞间，一张小巧的网就编好了，她笑着说：“这跟编菜篮子似的，不难！我家小远要是在，肯定也爱学。”

　　姬羽看着若水教农户编网的身影，悄悄打开苟活的《阴阳镜》终端。屏幕上跳出一行淡蓝的字：“死者说，若水现在的状态很像银河大阴场的‘载体觉醒前兆’——阴能紊乱时，她的情绪越稳定，周围的阴能就越容易聚拢。注意观察她编网时的指尖，可能会有阴能波动。”

　　姬羽的目光落在若水的指尖上——她的指尖泛着一层极淡的蓝光，像晨雾里的露珠，圣草纤维在她手里格外听话，编出的网纹路均匀，刚挂在苗垄上，雾珠就顺着纤维往下滴，“嗒嗒”地落在陶碗里，声音清脆得像在安抚人心。

　　上午十点，晨雾刚散了些，三辆军绿色的铁皮卡车就沿着田埂路驶了过来，车身上印着“地球守护者联盟”的银色徽章，车轮碾过田埂上的枯草，留下深深的辙印。为首的卡车停下，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跳下来，胸前别着“联盟后勤处”的牌子，手里拿着一卷黄色的文件，脸色严肃得像结了冰。

　　“谁是种植区的负责人？”男人的声音洪亮，震得旁边的硅基苗都晃了晃，“联盟决定征用这片土地，搭建防空掩体和导弹发射架，限你们两小时内撤离，所有物资一律登记没收！”

　　农户们一下子炸了锅，老周冲上去拦住男人：“凭啥征用我们的地？这苗是我们的命根子，刚有点起色，你们说征用就征用？”

　　“这是联盟的命令！”男人把文件往老周手里一塞，语气强硬，“彗星还有七天就到了，这里离市区近，适合建防御工事。个人利益得服从全局，再阻挠就是妨碍抗灾！”

　　张婶抱着刚编好的集露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们不阻挠抗灾，可这苗怎么办？要是被导弹震着，地脉就彻底毁了，以后咱们吃啥？”

　　姬羽走过去，从老周手里拿过文件，快速翻看着——上面写着“紧急征用令”，盖着联盟的红色印章，末尾写着“拒不撤离者，强制带离”。他抬起头，看着制服男人：“我们支持联盟抗灾，但这片种植区是西部唯一的硅基种植基地，要是毁了，灾后大家没粮吃，也是问题。能不能换个地方建工事？”

　　“换地方？”男人冷笑一声，“全市区就这里地势平坦，还离水源近，换不了！我劝你们识相点，赶紧收拾东西，别等我们动手。”

　　就在这时，若水抱着一摞陶碗从育苗棚走出来，碗里装着刚收集的晨露。她看到卡车和制服男人，脚步没停，径直走到男人面前，声音平静却有力量：“我们可以帮联盟建工事，但不能毁苗。这些硅基苗不仅是粮食，还能稳定地脉阴能——彗星来的时候，阴能越稳，导弹的精准度就越高，你们应该比我们清楚。”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温和的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皱着眉：“你懂什么是阴能？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耽误抗灾大事！”

　　“我不懂抗灾，但我懂地脉。”若水把陶碗放在地上，指着旁边的硅基苗，“这些苗的根能吸附地脉阴能，要是苗枯了，阴能会乱窜，到时候别说建工事，就是导弹都可能受阴能干扰，打不准彗星。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测测这里的阴能数值，比市区其他地方稳三成。”

　　男人犹豫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携式探测器，放在地上。屏幕上的阴能数值显示0.9Hz，阳能1.1Hz，虽然还没完全平衡，但比他之前在市区测的数值稳定得多。他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没松口：“就算阴能稳，工事也得建，联盟的命令不能改。”

　　若水没再争辩，转身走到育苗棚旁，拿起一个圣草织囊，轻轻放在探测器旁边。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织囊刚放下，探测器的阴能数值就慢慢往上升，0.91Hz、0.92Hz……最后稳定在1.0Hz，阳能则降到1.0Hz，波形线变得平缓，像无风的湖面。

　　“这……”制服男人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探测器差点掉在地上，“这织囊是啥做的？怎么能稳阴能？”

　　“是圣草编的，里面织了太极纹，能储存阴能。”若水拿起织囊，递到男人面前，“我们可以帮联盟在工事周围种上硅基苗，再埋上织囊，既能稳阴能，又不耽误建工事。两小时内，我们能组织好志愿者，配合你们测量地形，怎么样？”

　　男人看着探测器上的平稳波形，又看了看周围农户期待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行！我给总部打报告，申请延迟撤离，你们必须配合工事建设，要是出了问题，我唯你们是问！”

　　卡车驶走后，农户们都松了口气，围着若水又笑又夸。李婶拉着若水的手，眼里闪着泪：“若水姑娘，刚才可多亏了你，不然咱们的苗就没了！”

　　若水笑着摇摇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刚才放织囊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淡蓝的阴能——她自己也没明白，为什么织囊在她手里，阴能会稳得这么快，就像……这些阴能本来就听她的话。

　　中午的太阳终于穿透云层，洒在种植区的苗垄上。若水和姬羽组织农户们成立了“种植区抗灾志愿者队”，每个人都戴着一块蓝色的袖章——是用以前素食店的旧桌布剪的，上面用白色的颜料画着小小的太极纹，既醒目又温暖。

　　志愿者队分了三个组：采集组负责收集晨露和圣草，护苗组负责给苗浇阴能水、埋织囊，后勤组则负责给大家准备食物。姬羽主动加入了后勤组，从外卖箱里拿出以前送外卖时用的保温箱，又从种植区摘了些新鲜的硅基嫩叶，准备做简易的硅基素食。

　　“姬羽老师，你还会做素食啊？”小远抱着旺财跑过来，狗嘴里叼着一根圣草，像是在帮忙收集。

　　“以前在素食店打工时学的。”姬羽笑着摸了摸小远的头，把硅基嫩叶洗干净，切碎了拌在玉米粉里，“咱们今天做硅基玉米饼，吃了能补阴能，还抗饿。”

　　小远蹲在旁边，看着姬羽揉面团，旺财也乖乖地趴在旁边，偶尔用鼻子蹭蹭小远的手。“姬羽哥哥，若水姐姐说彗星来了不可怕，是真的吗？”小远突然问，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

　　姬羽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小远的眼睛：“是真的。就像咱们的苗，遇到阳能盛的时候，只要咱们帮它补阴能，就能活下来；彗星来了，只要咱们一起想办法，也一定能扛过去。你看，这么多志愿者，这么多叔叔阿姨，咱们不是一个人在扛。”

　　小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一块揉好的面团，学着姬羽的样子捏成小饼：“那我也要帮大家做饼，让大家有力气护苗。”

　　若水忙完护苗组的事，也来到后勤组帮忙。她坐在姬羽旁边，帮着把小饼放在铁板上烤，铁板是联盟刚送来的，用来加热食物正好。“刚才联盟的人又来电话了，说总部同意咱们的方案，下午就派工程师来测地形。”若水一边翻着饼，一边说，“他们还问织囊能不能多编点，想放在工事的地基里，稳阴能。”

　　“没问题，农户们编网的速度快，晚上加个班就能编好。”姬羽把烤好的饼放在保温箱里，香气一下子飘了出来，“你刚才用织囊稳阴能的时候，有没有觉得特别顺手？苟活说，你的体质可能跟银河大阴场有关。”

　　若水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铁板边缘——铁板是金属的，她刚碰到，就感觉到一股细微的阴能顺着指尖往铁板里渗，原本有点烫的铁板，温度慢慢降了下来，刚好适合烤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低声说，“刚才碰织囊的时候，就像跟它有心灵感应，知道怎么让阴能稳下来；碰铁板的时候，又觉得能控制它的温度，就像……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姬羽从外卖箱里拿出苟活的终端，打开死者发来的消息：“死者说，2550年舒慧的换血项目里，提到过‘银河大阴场载体’——这种人体质特殊，能与地脉阴能共振，还能操控金属里的阴能，用来稳定永动机和能量网。若水现在的表现，跟载体的特征完全吻合。”

　　若水看着终端上的文字，眼神里带着点困惑：“银河大阴场载体……我从来没听说过，为什么是我？”

　　“可能是因为你从小就能感知地脉吧。”姬羽把终端收起来，递给若水一块刚烤好的硅基玉米饼，“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是那个会教农户编网、会为了苗跟联盟据理力争的若水，这就够了。要是以后有什么想不通的，咱们一起找答案。”

　　若水接过饼，咬了一口，玉米的甜香混着硅基的清润在嘴里散开，暖意在心里慢慢流淌。她看着不远处忙碌的志愿者——老周在帮联盟的工程师测地形，李婶在教孩子们编织囊，张叔在给苗浇阴能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劲，蓝色的袖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片小小的星空。

　　傍晚时分，联盟的工程师测完地形，留下一批建设物资就走了。志愿者们还在忙碌，育苗棚旁的铁板上还烤着玉米饼，香气飘满了整个种植区。姬羽帮着收拾物资，若水则坐在感应塔下的石台上，手里拿着一个圣草织囊，慢慢梳理着囊上的纤维。

　　感应塔的星轨纹泛着淡绿的光，随着暮色渐浓，光越来越亮，照在若水的指尖上。她的指尖又开始泛蓝光，比白天更明显，织囊在她手里轻轻颤动，囊心的太极纹慢慢展开，像一朵淡蓝的花。

　　突然，若水感觉眼前一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进了一个陌生的空间——周围是灰蒙蒙的天空，地上的植物都枯成了黑色，远处有倒塌的建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孩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圣草织囊，却没了太极纹的光，小孩哭着说：“阴能没了，载体没了，天要塌了……”

　　“这里是哪里？”若水蹲下来，想摸小孩的头，手却穿了过去——原来这是一场观想，是天球的记忆。

　　小孩指着远处的一个大坑：“那里是能量网的核心，载体本来能稳住阴能，可财阀非要用阳能炸彗星，载体死了，阴能乱了，地脉炸了，什么都没了……”

　　若水顺着小孩指的方向看去，大坑里冒着红色的烟，像在燃烧的地狱。她突然明白，这是天球毁灭前的景象——因为没有阴能载体，没有稳定的阴阳平衡，天球在彗星撞击和地脉爆炸中彻底毁了。

　　“若水！若水！”姬羽的声音从观想外传来，轻轻唤醒了她。

　　若水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感应塔下，手里的织囊太极纹亮得刺眼，淡蓝的阴能顺着星轨纹往上爬，与感应塔的光融在一起，形成一道淡蓝的光柱，笼罩着整个种植区。

　　“你刚才怎么了？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指尖还在发光。”姬羽蹲在她面前，眼里满是担心。

　　若水看着自己的指尖，蓝光还没散去，她轻轻碰了碰旁边的一块金属板——金属板立刻泛出淡蓝的光，表面浮现出和织囊一样的太极纹。“我刚才看到了天球，”她的声音带着点颤抖，却很坚定，“天球因为没有阴能载体，毁了。死者说的没错，我可能就是银河大阴场的载体，我的责任是稳住阴能，不让地球重蹈天球的覆辙。”

　　姬羽握住她的手，她指尖的蓝光慢慢传到他的手上，温暖又稳定。“不管你的责任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姬羽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量，“就像咱们搭气桥，你引阴能，我补阳能，咱们一起守住地球，守住这片种植区。”

　　感应塔的星轨纹突然加速转动，淡绿的光和若水的蓝光交织在一起，洒在种植区的硅基苗上。那些原本发红的苗叶，在光的笼罩下，慢慢恢复了清亮的绿色，枯叶也停止了飘落，像是被唤醒的生命，重新焕发了生机。

　　农户们都围了过来，看着这神奇的景象，李婶激动地说：“是若水姑娘！是若水姑娘救了咱们的苗！”

　　若水站起来，看着眼前的种植区，看着身边的姬羽，看着围过来的农户，突然明白了“博爱”的意义——不是单纯的善良，是带着责任的守护，是用自己的力量，为身边的人、为这片土地，撑起一片稳定的阴阳天空。

　　她举起手里的织囊，对着大家说：“彗星来了不可怕，只要咱们一起稳阴能、护地脉，就一定能扛过去！从今天起，咱们种植区的志愿者队，不仅要护苗，还要帮联盟稳定阴能，为抗灾出一份力！”

　　农户们都鼓起掌来，掌声在暮色中的种植区回荡，和感应塔的光、若水指尖的蓝光，一起构成了一幅温暖又坚定的画面。姬羽看着若水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彗星带来的不是灾难，而是觉醒——是若水的身份觉醒，是大家的责任觉醒，是人类与地球阴阳共生的觉醒。

　　深夜的种植区安静下来，只有育苗棚里还亮着灯。志愿者们都散了，姬羽和若水还在收拾白天的物资，保温箱里还剩下几块硅基玉米饼，陶碗里还盛着没喝完的晨露茶。

　　“联盟刚才发来消息，说明天会派更多人来，还会带永动机的残件，想让你帮忙稳定残件里的阴能。”姬羽一边擦探测器，一边说，“苟活说，这些残件是死者当年研发的，里面的阴能很不稳定，只有你能稳住。”

　　若水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块玉米饼，慢慢吃着：“我会帮忙的。其实我现在有点开心，以前总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终于有了答案，也有了要做的事。”

　　“以后别太累了，稳阴能很耗体力，要多休息。”姬羽递过一杯晨露茶，“我明天去城里的素食店，看看能不能找点旧设备，咱们可以在种植区建个简易的素食厨房，给志愿者和联盟的人提供食物，用咱们自己种的硅基，既健康又能补阴能。”

　　若水接过茶，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好啊！我跟你一起去，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些布料，给志愿者队做更多的蓝色袖章。”

　　两人坐在育苗棚里，吃着玉米饼，喝着晨露茶，聊着未来的计划——建素食厨房、编更多织囊、帮联盟稳阴能、教更多人感知阴能……话题慢慢从抗灾延伸到灾后，从种植区延伸到整个城市，眼里都带着对未来的期待。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两人的身上，落在育苗棚里的硅基苗上，落在地上的圣草织囊上。感应塔的星轨纹还在转动，淡绿的光和若水指尖残留的蓝光，在月光下轻轻交织，像是在为他们的约定祝福。

　　姬羽看着若水的侧脸，突然说：“等彗星过去了，咱们就把素食店开起来吧，就叫‘阴阳和’，门口种上硅基苗，店里挂着地脉图，教客人怎么编织囊，怎么感知阴能。”

　　若水转过头，看着姬羽，眼里亮着月光：“好啊！我还要在店里放一台小探测器，让客人能看到自己身边的阴能数值，告诉他们‘阴阳和，万事和’。”

　　两人相视一笑，手里的玉米饼和晨露茶，在深夜的育苗棚里，成了最温暖的约定。窗外的硅基苗在月光下轻轻晃动，像是在为这个约定鼓掌，又像是在期待着那个阴阳和谐、万物共生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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